崔簡並沒有覺得這種路邊擺的小攤能有多好吃。

    但此時天已晚，能吃飯的地方確實也隻有這種支在路邊的小吃攤了。

    更何況，溫婉已經先一步走過去了。

    他隻能跟上。

    “姑娘來碗餛飩？”

    老板包餛飩的手法又快又好，他練地將餡料裹進薄薄一張餛飩皮裏，單手一再收個口，一個外形似元寶的餛飩就被他做了出來。

    他手上一邊忙活著，一邊詢問客人都想吃什麽餡的餛飩。

    溫婉掃了一眼招牌，從左到右依次是薺菜豬、香菇牛、茴香羊，素三鮮，都被寫在竹片上，用繩子掛了起來。

    溫婉有點糾結，選不好，又都想嚐一嚐。

    “我可以每樣都點一小碗嗎？”

    “您是想每種口味都嚐嚐吧？那我一樣給您做幾個，盛在一個碗裏。”

    “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了，不止一個人這麽點過。對了，姑娘你吃不吃芫荽，吃的話我就給您多加點。”

    溫婉點了點頭：“吃。”

    “辣子呢？”

    “多加！”

    “好嘞，您先坐，待會就好。”

    老板說著，第一鍋薺菜豬的餛飩已經丟進滾沸的開水裏了。

    溫婉剛坐下，見崔簡不如山，於是問道：“世子不吃點嗎？”

    崔簡蹙了蹙眉，他不太想吃。

    看他的表，溫婉就猜到，他應該不太適應這種鬧市的路邊小吃。

    畢竟，他出世家貴族，從小到大吃得都是雕蚶鏤蛤，估計是不會陪吃這種平民食的。

    溫婉也不失，崔大世子不吃才是他的損失呢。

    安靜地等了一會，溫婉的餛飩就好了。

    老板在骨湯裏加了很多芫荽和辣子，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

    這一碗餛飩，雖混雜了四種口味在一起，但餛飩皮極其的薄，一眼就能辨認出哪個是薺菜的，哪個是牛的……

    溫婉嚐了一個，又香又辣，好吃！

    看著盯自己的崔簡，溫婉想了想，用勺子取了一個遞到他麵前，“世子嚐一嚐？”

    崔簡看了溫婉一眼，考慮到這麽殷勤，決定賣一個麵子。

    隻是，他剛把溫婉送到邊的餛飩吃下，就覺到一辣味直撲味蕾，然後刺向咽。

    崔簡先是不可思議，臉也迅速紅了，趕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猛灌下去。

    “你加了多辣椒？”

    崔簡有些後悔，他不是沒看到溫婉碗裏浮起的那一層紅油，隻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辣。

    “很辣嗎？”溫婉嚐了一口湯，好像是有點，但也不是不能接。

    “你說呢。”崔簡扯了扯嚨，才緩過來一點。

    “那我去給世子你一碗不辣的餛飩吧？”

    崔簡頷首同意，辣是辣了一點，但餛飩的味道確實還不錯，他也沒想到小西施的口味這味重……

    不過想想也是，是夔州人，蜀之地向來是能吃辣的。

    溫婉趕去老板那又加了一份不辣的餛飩。

    “世子，這份不辣了。”餛飩上桌，溫婉遞了一個湯匙給他。

    崔簡不再猶豫，接過湯匙，先喝了一口湯，挑了挑眉，又吃了一個餛飩，確實湯鮮味，別有一番滋味。

    溫婉看著這碗餛飩，其實是想起了很多年前，阿爹帶去鎮上趕集那次。他瞞著阿娘，給買了一碗餛飩，也放了很多芫荽和紅油，至今無法忘記那個味道。

    對於後來被賣的那段經曆，溫婉也想不通自己怨不怨恨他們……

    -----

    巽風嶺上。

    謝蘅登上山巔，眺景州城的夜景。

    烽火狼煙的日子過了七八年，這才是久違的一次離人間煙火這麽近。

    和平，安寧。

    蒼茫的天幕下，肅殺的黑夜都變得慈祥了幾分。

    就是風有點涼，讓忍不住咳了兩聲。

    蜱奴跟在後道：“主人，你的毒還沒清理幹淨，最好不要吹風。”

    “啊……知道，我就待一會。”謝蘅敷衍地回了一句，又不說話了。

    沒過多久，從景州城上空飛出一片璀璨天燈。

    初時燈如豆，等天燈飛得高了，離謝蘅近了，才能看清那上頭的圖案和文字。

    有人在燈上寫著：“願海清河晏，百姓安居樂業。”

    亦有人寫：“願妻病愈。”

    “父母安好。”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願與夫君年年歲歲，無病無災。”

    ……

    還有些天燈，沒將心願寫下來，然而放燈人的心願，已被東風送上極樂，天神會懂。

    的心願，他也會懂。

    -----

    吃完飯回到館驛，已是深夜。

    溫婉玩累了正想睡下，卻不料蓋上被子沒多久，後慢慢過來一個滾燙的。

    趕裝作已經睡著了。

    耳邊過一熱流，那人沒，似乎正在看著。

    溫婉張得心都快提起來了……

    “睡了嗎？”崔簡小聲問。

    溫婉憋住沒有說話。

    “你白天給我吃的藥是不是有點問題？”沉默了一會，崔簡突然說道。

    溫婉一怔，想也沒想下意識翻個問：“什麽問題。”

    話說完，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詐了。

    一雙在黑夜裏仍能看清廓的狹長目正凝視著，離近在咫尺。

    “沒睡啊？”他故意裝作很意外的樣子。

    這種審視又戲謔的目，仿佛一隻抓到野兔的灰狼，亟等著將拆吞腹了。

    溫婉求饒道：“世子，要不你還是歇一歇吧？”

    他是真的不怕燈油被熬幹嗎？

    “你這是在質疑我？”

    “不是……”

    明明是關心。

    黑夜裏，一個蠱人心的聲音慢慢上頭皮，“誰讓你給熬補藥的，太補了，如果不及時疏通的話，對不好。”

    “真的？”溫婉眨了眨眼，沈伯母怎麽沒說過？

    “當然，你不信我？”

    溫婉咬猶豫，半晌才囁喏道：“信。”

    “乖……”他說著，一隻手已經解開了睡的係帶。

    溫婉總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套路了。

    不過這場雲雨，結束的很快，快到崔簡都有些難以相信。

    溫婉原本以為，今天又要折騰到後半夜才能睡， 心裏還小小的無奈了一下。

    卻不想這麽快就可以休息了。

    毫沒有考慮到崔大世子此刻的鬱悶。

    為什麽呢？崔簡躺在床上徹夜難眠，難道真是他虛不補？

    反正這藥萬萬不能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