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月把剛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對這個大伯母變臉的速度，有些暗暗咋舌。

心底繞了幾個彎，不得不佩服大伯母的心理素質。

寧月笑了笑，「我來看看爺爺。」

「你爺爺在裏面呢，剛剛清醒了一會兒，他也一直惦記著你，你看你一走就是三年，連個消息都不給我們，讓我們天天擔心。」

大伯母眼見著又要開始喋喋不休了，寧月扯了扯角，直接走向了門口：

「我先進去了。」

態度算不上熱絡。

大伯母臉一沉，冷冷的哼了一聲：

「老爺子都要沒了，誰還給做主，馬上聯繫年大富，讓他把人帶走，正好還能談談下個項目投資的事。」

旁邊的人認同的點了點頭。

寧月推門進去。

病房裏還有三個人。

其中兩個不認識，還有一個就是大伯。

病房裏充斥著藥味，消毒水瀰漫在空氣里，有些沉悶的不過氣來。

三個人看著進來，臉微微一變。

大伯坐在老爺子的旁邊，神有些黑沉，看著不太好看。

寧月站在那裏，目掃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蒼老，皺紋，彷彿全瘦了一把骨頭，如同枯枝一般即將凋落。

旁邊的機顯示著他不算是平穩的心跳，發出滴滴的聲音。

房間里，到了森冷的寒意。

一不，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無悲也無喜。

大伯張口想罵，可是想想，還是憋了回去，只是低聲的說了一句：

「你還知道來？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爺爺真是白疼了你！」

寧月無於衷的站在那裏，沒有上前，也沒有反駁。

只是眸子裏晦暗一片，說不出的死寂。

沒一會兒。

床上昏睡的人忽然有了靜，急促著呼吸著。

大伯臉上一喜，連忙俯下：

「老爺子，你醒了？我這就去醫生過來。」

他剛要招呼人，看著老爺子緩慢的睜開了渾濁的雙眼。

老爺子出了巍巍的手，指向了站在那裏的寧月。

意味，不言而明。

另外兩個人的臉微微一變，晦暗不明的看著寧月。

大伯不不願的讓開了地方，寧月緩慢的走上前，坐在那裏，坐直了子，臉平靜的看著這個陌生又悉的老頭子。

老頭子仁慈善良但是又極其惡毒。

他養大了，也毀了。

所以，恩不到極致，仇恨也不夠純粹。

的心是極其掙扎撕扯的。

老爺子定定的看了幾秒。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最後老爺子揮了揮手，讓他們都出去。

大伯臉上複雜又糾結：「老爺子……」

老爺子深吸了口氣，揮手。

大伯不不願的咬了咬牙，警告著寧月：

「你可別異想天開，一會兒老爺子說的話都是糊塗的，我們可不承認你。」

寧月微微蹙眉，現在還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很快，就會明白過來了。

大伯和其他兩個人出去，狠狠的關上門。

病房裏只剩下了儀的聲音。

寧月目複雜的看著床上躺著的老爺子。

他臉有些發暗發沉，看上去就像是個病膏肓的老人。

那個常常把扛在肩上的爺爺，似乎一下子就斷了脊樑。

忽然想到在聽到老爺子要把嫁給年大富的時候，又哭又鬧又撒。

可是沒用。

老爺子鐵了心了，不吃飯就著，不喝水就著，想逃跑就鎖著。

就這樣一直盯著和年大富領證，才算是放過了。

那一段時間的冷漠和變化，寧月這輩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床上的人目晃了晃，深吸了口氣：

「月兒，你還恨我嗎？」

他的聲音蒼老，虛弱，沒有力氣。

寧月抿，平靜的繃了臉：

「換了是你，可以不恨嗎？」

老爺子的目晦暗了一瞬，息的速度快了一瞬。

他緩慢的看著，目複雜又渾濁：

「對不住你了，月兒，爺爺對不住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

就這麼一句話，卻像是浸了水的厚海綿，迅速膨脹，瞬間堵在了的心臟里，所有的空間都被悲傷佔據。

讓難的撕心裂肺，卻喊不出一聲疼。

如果傅鄴川沒告訴那件事，或許現在委屈的大哭起來，或許能原諒之前所有的委屈和怨恨。

本就打算，等老爺子走了，就可以自由地。

唯一能牽制住的，就是這層緣關係。

如果緣關係都沒了，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掛在樹上，飄飄。

坐在那裏，眼裏盈滿了淚，可是愣是沒掉下來。

良久。

才開口。

「我們扯平了。」

說。

老爺子神一怔，茫然了一瞬，瞬間又深沉的看著。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可能僅僅是的恨會隨著他的離去而終止吧？

他深吸了口氣，從一旁的枕頭下面拿出了一份文件，低了過去。

巍巍的，手上佈滿了壑的皺紋。

歲月的痕跡。

接過來，打開一看。

是一份囑。

寧月看著那份囑上，將他名下的份全都轉給了寧月，但是公司的最終決策權，是寧月的大伯。

寧月的手微微抖，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酸酸苦苦的發漲。

臉越發的慘白，狼狽也憔悴。

老爺子嗓音蒼老，帶著幾分抖：

「我死了以後，離不離婚看你自己了，公司離不開你大伯，好好幫著他，往後啊，多跟家裏來往，被欺負了別憋著不說，咳咳咳……」

他似乎是在代言，似乎是在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補償。

似乎在放自由了，給重新找了靠山。

可是寧月不知道嗎？

還是那個十八歲的寧月嗎？

寧家的財務狀況資不抵債，連個項目都拿不過來，這些份有什麼用？

突然的笑了，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很想平平靜靜的送他走。

可是做不到。

把手裏的囑放下，語氣極為冷靜：

「你在的時候，我被欺負了，都沒人幫我，難道爺爺你走了，他們還會管我嗎？」

老爺子的目微微閃爍，臉上帶著幾分愧疚的神。

「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