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騅不肯讓花容進宮面圣，第二日陛下卻派人來傳旨要召見花容。

圣意難違，臨出門前，江云騅把自己的大氅給花容披上，沉著臉說“不要沖，也別害怕，我會想辦法。”

花容并不覺得害怕，隨傳旨的太監一同宮。

雖是陛下傳召的花容，但陛下日理萬機，花容在承德門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得以進書房。

宮要搜，暖爐帶不進來，花容手腳都被凍僵，進書房行禮的時候，作有些僵。

“奴婢花容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書房里燒著地龍，溫度比外面高多了，地上鋪了厚實的毯子，跪在上面膝蓋一點兒也不難。

花容從進屋就低垂著腦袋，并不東張西。

“抬起頭來。”

昭和帝命令，花容穩住心神，緩緩抬頭。

昭和帝已經年過半百，兩鬢已生白發，比花容想象中要老一些，太子和他長得像的，但昭和帝的眼神比太子要更深沉冷銳，多年閱歷沉淀下來的帝王之威早已融他的骨之中，不怒自威。

花容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昭和帝的眼睛。

昭和帝則肆意的打量著花容，半晌他給出評價“長得不錯，膽子也不小。”

花容俯叩頭“謝陛下夸贊。”

花容并不扭，大大方方的接夸獎，昭和帝眼底閃過興味，問“三年前就是你把齊王妃推下水的？”

“是。”

“你為何要推齊王妃下水？”

“因為奴婢發現齊王妃心不正，故意接近太子殿下，行不軌之事，為了江山社稷，奴婢愿意犧牲自己。”

花容一臉的正義凜然，底氣十足。

“為了江山社稷？”

昭和帝沉了眸，旁邊伺候的務總管太監立刻尖聲呵斥“大膽賤婢，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配說這樣的話！”

花容額頭地，低子說“奴婢失言，但奴婢所說絕無半句假話，齊王妃看似弱，實則懷武功，奴婢口還有被刺傷的疤痕，陛下讓醫一查便知。”

“齊王妃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太子殿下如今康健，并未出現任何問題，若齊王妃是故意接近太子殿下的，那可曾圖謀了什麼？”

務總管是昭和帝跟前的老人，雖然是個太監，氣勢卻不輸王公大臣，他瞪大眼睛看著花容，像看著什麼臣賊子。

花容剛想辯解，候在門外的太監通傳“陛下，忠勇伯求見！”

聽到“忠勇伯”三個字，花容到邊的話又咽下。

昭和帝意味深長的看了花容一眼，方才沉沉命令“宣！”

片刻后，忠勇伯踏書房。

花容仍跪趴在地上，余卻到山一般強大的威，忠勇伯在旁站定，朗聲道“老臣拜見陛下。”

忠勇伯與昭和帝年歲相當，魄卻比昭和帝強多了，一開口，聲音洪亮如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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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得人耳嗡鳴。

忠勇伯手握重兵，又有赫赫戰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他一進書房，昭和帝面上就帶了笑“卿請起，方才在朝堂之上才見過，卿又折返回來可是有什麼事？”

忠勇伯并不繞彎子，開門見山“不怕陛下笑話，老臣是為這婢子而來。”

“朕不過是召來問幾句話，何須驚卿？”

昭和帝雖帶著笑，這語氣卻頗有深意，忠勇伯背脊直，并不害怕，只道“老臣并不是擔心陛下要對這名婢子做什麼，只是三年前那逆子犯下大錯，其中還有不地方老臣有些想不通，這婢子是唯一知道的人，老臣也想知道真相。”

三年前太子是直接在郴州把江云騅貶為庶民的，這件事并未經過大理寺和史臺，忠勇伯府雖未提出異議，但這事辦的到底不合規矩，忠勇伯如今想為兒子討個公道也是人之常。

昭和帝沒再說什麼，務總管適時催促花容“忠勇伯都來給你撐腰了，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花容穩了穩心神，去太子和蕭茗悠通的事，只說江云騅見蕭茗悠年紀輕輕就守寡太可憐，想幫蕭茗悠假死，而自己傷回來想說出真相卻差點被殺。

三年時間已經過去，這些事在花容心里仍記憶猶新，沒有任何一個細節。

最后說“奴婢命大，沒有死在葬崗，親眼看到齊王妃坐馬車離開郴州，郴州墓園里，與齊王葬在一起的，并不是齊王妃的尸骸，齊王妃故意接近太子，又在我家爺面前裝弱，是為了挑撥太子與忠勇伯府之間的關系，搖昭陵的基！”

最后一句罪名可就大了，務總管和屋里伺候的人全都嚇得跪下。

昭和帝和忠勇伯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神倒是沒什麼變化，忠勇伯看著花容問“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奴婢沒有證據，不過陛下可以請大理寺的大人提審一下前郴州州府殷還朝，當初太子殿下到郴州后，一直住在殷府，齊王妃是否有可疑之，殷還朝比誰都清楚。”

殷還朝和青龍山上的土匪勾結，還故意送火藥上山，已經有造反的嫌疑，花容這個時候把蕭茗悠的事栽到殷還朝頭上一點兒也不突兀。

昭和帝抿思索，并不急著開口。

忠勇伯俯說“陛下，此事事關重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依老臣之見，應當即派人前往郴州開棺驗尸，若那墓里埋的確實不是齊王妃，幕后之人的用心就不是一般的險惡了。”

“這個婢子無憑無據，卿就信了的話要讓朕派人去掘齊王的墓？”

人死后都講究土為安，掘人墳墓是大忌，皇室宗親就更不可能被掘墳了。

昭和帝的語氣重了些，忠勇伯屈膝跪下，滿臉沉重“這個婢子的話自是不可輕信，可老臣不敢拿昭陵的百年基業和太子殿下去賭！”

這話說的振聾發聵。

不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丫鬟，而是為了昭陵的國運。

門外風雪漸大，灌窗戶發出嗚咽聲響，如同哭嚎，人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