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深深,寂然無聲。
沈清蕪的病床前隻留了一盞橘的小夜燈。
一旁椅子上,西裝革履的男人熄掉Pad的屏幕。就在剛才,Warren與他連線,那家夥打算從六芒星組織的地下拍賣會手,竊取那份會員名單。
陸厭行骨節修長的指尖按了按眉心,疲憊浮上眼梢,再次抬眸,淺褐的眸子裏映著一張致的掌小臉,人睡恬靜。
他的目從屏幕上離開後再也沒離開過病床上的人。
他的小阿蕪從昨天暈倒後到現在,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這比上次後腦摔傷睡得更久。
連謝瑾也無法解釋這個況。
隻有他知道,爺爺的死等同於再一次剜了的心。當年小言出事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看起來平靜得可怕,暈倒在大雨裏,他將帶回陸家老宅,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
更糟糕的是,要是醒過來知道,他們的孩子……
那個他們還沒來得及發現,已經匆匆離開的孩子。
男人角勾起抹晦的笑,淺眸落下一片翳。
就在這時,人清秀的眉輕擰,黑的羽睫劇烈起來,似乎陷了夢魘,掙不開。
陸厭行連忙抓住垂在一側的手,卻又小心地避開手背上的留置針,握住。
“小阿蕪,別怕,我在,一直都在。”
話音落下,人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瞳仁哀滿溢。
怔了怔,沈清蕪轉過臉,“陸厭行,我要找爺爺,快,現在。”
人的嗓音啞,著驚慌不安。
陸厭行皺了皺眉,“好,我讓護士過來拔針。”
他站起,俯按下床頭的呼鈴,此時,病床上的人越發焦急,無措的雙眼左右顧盼,忽而左手覆上右手手背,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針,雙擺到床邊,眼見就要率先床,卻被男人一把橫抱起來。
陸厭行垂下眸,視線裏人的手背已經開始流。
眸晦暗,他對魯莽地傷害自己的行為到不悅,男人下顎線繃,但他仍溫聲說:“我抱你過去。”
……
重癥室裏。
陸厭行將人放到病床邊的椅子裏,他沉默站到後,目落在陸老爺子那張已經形如槁木的臉上。
明明上一次他在老宅見爺爺時,這個老頭子聲如洪鍾,罵他罵得狗淋頭,拿硯臺砸他那蠻力空手獵一條狼也絕對沒問題。
但此刻,這糟老頭子竟然就這樣了無生氣地躺在床上,倒數生命。
要是老頭子還能坐起來對他破口大罵,他肯定要嘲弄他幾句的。
可……這一次,老頭子贏了。他那幾句嘲弄的話得憋肚子裏一輩子。
男人自嘲地勾起角,斂下眼裏的緒。
“爺爺。”沈清蕪終於開口,“我夢見你了,你在向我告別對嗎?我會好好的,我答應你的事也會做到。”
“陸厭行,”微微向後仰頭,“爺爺對你其實一直愧疚的,最後那一刻,他唯一惦念的是沒能好好和你說‘對不起’。”
後的男人子僵了僵,沒有吭聲。
沈清蕪回轉臉,毫無焦距的眼神落在老爺子的方向。
“剛才爺爺笑著和我道別,他說煮了一桌子好菜等著他呢,他再不回去,就要生他的氣了。”
“爺爺說要是生他的氣,他肯定得晚上去你屁。”
男人終於忍不住,“嘖”了聲說:“這老頭子就是不得安生,髒水見人就潑,第一個不放過他。”
沈清蕪想到了祖孫倆一起鬥的畫麵,角彎起淺淺的弧度,“陸厭行,也許是你對爺爺的執念,讓他放不下心離開。”
微垂的扇睫輕,男人再次陷沉默。
“你知道嗎,爺爺還帶了個三歲小孩兒,是個漂亮的男孩兒,他讓我別擔心爺爺,他想陪爺爺玩一會兒,過些日子再回家。”
“陸厭行,那是我們的孩子是嗎?”沈清蕪一醒過來立刻就覺到了,小腹那種錐心的痛是從未有過的,再加上大姨媽向來準時,突然提前原本就不正常。
算起日子,那個孩子大概才20來天吧。
“陸厭行,在等著他們。”
說完最後一句,沈清蕪不再說話,任由這沉甸甸的靜謐在房發酵。
“知道了。”男人冷冷的聲音響起,沈清蕪下意識往後仰起臉,盡管眼裏什麽都看不見,倏而一滴滾燙的落在臉頰上,下一秒,聽見男人慢悠悠地說:“艸,老頭子又贏了一次。”
男人話音剛落,床頭的儀發出刺耳的警報,泛著綠的屏幕裏,原本起伏微弱的曲線儼然了一條直線,劃過屏幕。
同時也從沈清蕪陸厭行心裏劃開一道口子。
沈清蕪轉過臉,垂下眸。
陸厭行抬頭向正對著過道的那扇窗戶,窗外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經白茫茫一片,雪花簌簌落下,敲打著玻璃。
京州的初雪終於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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