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此刻,連秀才便要板住臉乜一眼,“我在和姑爺說話。”意思不要,但總給的機會。
池鏡坐到后來坐不住,只好起作揖,“岳父大人的意思我曉得了,回頭待我寫信上京去和父親說一說,若是查明羅大人果有此事,自然是該革職的革職。至于誰補這個缺,我只好盡我所能替岳父大人說幾句,可到底還是吏部的事,與不還是兩說。”
那秋五太太又忙趕來笑,“姑爺都說話了,哪
還有不的道理?”
連秀才瞪一眼,便起送到廊廡底下,“賢婿不要多心,若是為我,那些話大可不必對老爺說,我并沒有私心,不過是看不慣場宿弊,所以才和你多說了兩句。”說話向西屋樂呵呵地揚聲,“三丫頭,姑爺要家去了,你出來送一送。”
玉仿佛是給人擅了臟不堪的閨房,臉皮沒擱,抬不起頭來,狼狽極了,對這個闖進來的人不免生出點怨意。低著臉將他送至前門,立在那扇大門邊,小聲道:“你明日下學后還是回府里去吃午飯好了,我們家的飯恐怕不合你的脾胃。”
縱然他們家污穢,但因為有個可心的人長在這里,使池鏡不得不駐足下來。大概從前西坡也是這樣聽著或看著這不堪的生活,也許未必沒有過排斥,但因為躲不開,所以也只好慢慢朝他打開了門,這才有了后來相知相的時機。池鏡想到此節,忽然原諒了一時冷一時熱的態度,沒人可以比他懂得的抗拒,那不過是因為怯懦。
他立在門前低聲笑了笑,了下握在門上的手,“多吃幾頓就習慣了。你記不記得同你說過,從前北京南京兩頭跑,路上什麼野店都去吃過。”
可是不行的,他們家怎麼好和野店比?那不過是銀錢兩訖的生意,真牽扯上人,哪里那麼好?連也是痛定思痛,才下了決心。
推他登輿,臉上沒有緒。可他知道是怕給人看見的難堪與慌,好在他已做好了常給“拒之門外 ”的打算,這一刻也很諒,丟下話說:“我明日還來,不信你要拿掃帚趕我。”
未幾池鏡氣定神閑地坐在車,想著方才那句話有些死皮賴臉的意思,自己也著鼻梁好笑。
那簾子給風吹起來,迎面看見西坡的鋪子沒開門,便笑問永泉,“他的買賣果然給你攪黃了?”
永泉不知該不該擔下這個虛名,權衡之下,到底是實言相告,“我原本找了兩個地無賴來他店里尋釁挑事,誰知前頭來了兩日,第三日再來,他就關了門了,說是趕著親。”
池鏡也意外,“他不是原定這月才親?”
“聽說他那老娘病重了,怕等不起,他老爹催著他先親要,免得老娘一死,給熱孝耽擱住。也未大辦,前日在家治了兩席酒,請了幾房要的親戚。”
“親事都辦完了,怎麼還不見他開門?”
永泉扭頭打起簾子來,“他這買賣大概是做不了,也不必三爺費心,他們家早窮了,他娘病得那樣重,依我說干脆就不治了,可他也算個大孝子,仍想著治,所以這間鋪子要抵出去,拿錢治病。”
池鏡先是一笑,真是應了句老話,麻繩專挑細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后來也逐漸笑得力不從心了,只對永泉吩咐,“罷了,往后你也別難為他了,隨他去。”
下晌歸到家來,果然見絡嫻,也不知在這屋里等了多久,一見他進門便由罩屏里踅出來質問:“小叔,你那三真是好大的威風呀,前頭裁去了那些老媽媽還不算完,又打起我院里人的主意了?不知他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那,就如此容不下他們?”
池鏡懶洋洋走去椅上坐,一味和裝傻,“二嫂這又是怎麼了?一大早就回娘家去了,還有工夫來得罪二嫂?”
絡嫻跟著走上前來踢一下他的靴子,“你跟我裝傻充楞的,要裁我院里的丫頭,不信你就沒聽說。知道我不依,就往娘家跑,難道不是為躲開我?”
那青竹笑著搭腔進來,“二這話就是誤會了,這事原是老太太的主意,我們不過是聽老太太示下。二果然不依,只和老太太說去,我們犯得著躲什麼?”
絡嫻就奇怪,玉不過才嫁給池鏡這一陣,連青竹這個素日從不多管閑事的人也向著說起話來,心下更是不服 ,回頭乜笑一聲,“從前我們說小叔什麼不是,從不見青竹姐姐駁一句,到底還是三會做人。”
哪想到青竹并不是為維護玉,單就是為賀臺也不由得對著沒好臉。
池鏡暗暗好笑,撐著椅子扶手向上抻了抻子,“二嫂,這事真是老太太的意思,玉不過是照辦,就是知道你要生的氣,夾在當中為難,所以趁機回了娘家。可巧昨日不是二嫂請了母親來麼?昨日因不得空款待母親,今日特地回去陪陪。”
絡嫻又扭回來冷笑,“只怕就是為昨日我請母親到家來做客,不高興了,才想著裁我院里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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