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突然如醍醐灌頂,終于知道,為何會從心底里懼怕瑜珠了。
不僅僅是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待瑜珠不好,是自己趕走了,死了,更因為是知道,當年那些事,其實本怪不到瑜珠頭上,是一直在無理取鬧,是他們家一直在無理取鬧,推瑜珠出去承這一切。
溫氏只覺渾像墜了寒冷的冰窖中,不住打著寒。
不知道瑜珠對于那件事,知道多,可一旦將事全部告訴魯國公夫人,魯國公夫人再將此事擺上臺面,要幫討回公道,那他們家,那他們家,那他們家……豈不是真真正正的,名聲俱毀?
越想越覺得害怕,眼淚竟就這樣從眼眶中落了下來,何夫人看得直吃驚,趕要扶去后院歇息,卻又被掙開,道:“不行,我家明覺還在去揚州的路上,我要趕寫信喊他回來,他以為瑜珠死了的,他以為瑜珠死了的……”
慌慌張張地跑出何府,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大家夫人的臉面。
可是大難當頭,哪里還顧得上這麼多,只盼著周渡能趕回來,要趕將消息告訴家里的每一個人。
在上馬車的時候,還不負眾地摔了一跤,更加博得了不嘲笑。
沈何云一直暗地里注意著溫氏的靜,見好不狼狽地離開了何家,終于舍得剝開眾人,與瑜珠道:“你說,你這婆母為何見到你這般害怕?”
“做賊心虛吧。”瑜珠淡淡道,“他們全家的人,都是賊,恐怕都不得我就此死在揚州,死在護城河底,再也不要回來。”
他們害怕將事都抖出去,害怕帶著比他們更高的權勢回來。
因為那樣他們就掌控不了了,那樣,他們就再也迫不了了。
沈何云可以清晰地瞧見眼底的恨意,輕輕地安了幾下,道:“來日方長,今日就先自己嚇嚇自己,等周明覺回來,咱們再親自上他們家走一趟,有些事,還是當面做才行。”
瑜珠輕點點頭,陪又繼續去見更多的貴夫人。
而溫氏那邊,坐在馬車上怎麼都不能安心,只盼著車子能快一點,再快一點,等到真正到了家門,幾乎是連車子都沒停穩當便下去了。
急急忙忙跑進家里,問家里可有人回來了,又喊人趕備筆墨,要給周渡寫信。
可是直到提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寫。
不知道,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同兒子述說自己的這份心虛,講面對瑜珠的無措與彷徨,講害怕會將那些事暴出去的誠惶誠恐。
也不知道怎麼講,說瑜珠明明見到了,卻如同本不認識一般,不認這個婆母,不認周家這門親事。
想要周渡回來,瘋狂想要周渡回來。
覺得自己快要被瘋了,只差一點點,就會被瘋了。
蘸了墨的筆抖地落在地上,溫氏終究是一個字都寫不下去,無助地蹲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作者有話說:
抱歉今晚八點跑去搶了一波雙十一,所以晚了點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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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好回
將我備好的和離書送上來
與此同時的揚州, 周渡徹夜不休,整整跑累了兩匹馬才在這日凌晨抵達了太守府邸。
太守裳都不曾穿戴整齊,便就著灰蒙蒙的天上來道:“周賢侄啊……”
周渡頂著一張比死人還要難看的臉, 問:“人找到了嗎?”
自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看太守言又止的神, 周渡便知道了。
“我此番過來的匆忙, 未曾帶太多人手,還請大人多借我些人手, 我自己去找。”
太守自然不會拒絕這位年紀輕輕就遭皇帝破格提拔的年輕后輩, 但也還是要提醒他:“可我的人真的是已經將整條揚州護城河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你就算是自己再找個底朝天, 也不一定能找到。”
“那我便順著河流, 一直找下去。”他攥手中的拳頭,眼角是徹夜無眠彌漫開來的。
哪怕, 最終只是一冰涼的尸, 哪怕,只是一塊斷裂的骸骨, 他想, 他也一定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不相信,不相信瑜珠就這麼走了。是個多麼堅強的姑娘, 即便被困在周家, 也總是不放棄離開的希,他知道, 有一顆堅定活下去的心,一定不會這麼輕易說走就走了, 一定不會……
何況, 明明他都打算放過了的, 他已經在還自由了的……
周渡此生掉過的眼淚屈指可數,大多全都在時。可是,在揚州太守給他瑜珠的,說那是掉在江邊的大氅時,卻忍不住紅了眼角,眼淚不控制地滾落了下來。
明明在他面前,那麼多次有了輕生的念頭,他卻輕描淡寫地以為只要自己離開了就會沒事,以為只要自己放過了就會沒事。
如若不是他一步步地將到這個地步,一定不會選擇跳江自盡。
他就像個一步步把瑜珠往絞刑架上推的劊子手,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經一樁樁一件件來自他的折磨,他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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