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天該敗我！

時移世異。

萬更新。

青衫文士在和那位的子閒聊著什麼，噙著笑意，只是卻看出了媧皇眼底也有擔憂之，伏羲自然是知道媧皇在擔憂著什麼，他手中端著茶盞，微微喝了口茶，眸掃過前方，看到了那閉著的守藏室。

不只是他的視線時常落下來。

就連燃燈道人，還有那個沒事兒在這裡曬著太的老青牛，甚至於偶爾‘路過’這裡的小龍都會忍不住看向那個屋子。

九年了。

九年前，齊無走這靜室，安然而坐。

九年之前，他的氣息就已經自極盛降低到了極弱，猶如凡人人一般，而這九年來，他的氣機卻已經不只是微弱如同凡人了。

已是損之又損，漸進於不存。

尤其是最近，伏羲幾乎有些發現不到那個道人的氣息，如果不是在他的眼中，齊無的【存在】仍舊還很清晰，他幾乎要以爲這個道人已經要老死了！

媧皇終究是忍不住了，道：“無他，爲何還不曾出來呢？”

老青牛晃了晃頭看過來，就算是燃燈道人都停下了灑掃，年道人模樣的藥靈眨著眼睛，他們都齊齊看向了伏羲，這裡能夠對這個問題做出解答的，也只有這個散漫隨意的青衫男子了。

伏羲緘默許久，道：“時間還不到。”

時間還不到啊……

媧皇娘娘，燃燈道人還有老青牛都在心中咀嚼著這一句話，臉上有悵然，有複雜，也有懷疑是不是青衫文士故意做迷陣，畢竟想要從他的里面撬出一句實話來，簡直是比起登天還要難。

可是又想想看，這畢竟是媧皇娘娘詢問的，哪怕是羲皇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說謊話，故意遮掩。

想到這一點，心中又有些頹唐起來，看著天空，黯然嘆了口氣。

惆悵啊，惆悵。

惆悵得連反芻都沒勁兒了。

伏羲擡起頭，看著天空，一雙眸子化作豎瞳，冰冷澄澈，人道氣運流轉變化，已臻至於極限，這一點不需要毫的置疑，但到了這一步，齊無的出山卻和這人道氣運之盛，沒有了多關係。

就如同他在離開三清門下時候，修爲突飛猛進地踏足到了【真君】的原因一樣。

那時候齊無，走的是【應運而生，應劫而】。

而今，運已滿，劫未來。

那道人自然，還不到他走出這一步的時候，可是什麼時候來，就算是羲皇都有些拿不準了，這似乎涉及到了或者清的道路方向和基礎，其勢雖然不曾沖天而起，基之沉厚卻已彰顯。

那一步若來，就如同風拂垂柳一般自然而然，猶如刀劍出鞘，弓弩上弦般的繃激烈，而後自然踏出，而現在，人道氣運雖圓滿，卻不曾有敵。

自不可能如此。

“春雪未融，冰山不消，鳥不破殼，不啼鳴咆哮，非無天命。”

“乃不合時。”

“時機不到，時機不到啊……”

青衫文士看著齊無的方向，慨嘆。

自這白髮蒼蒼的老者走其中，已經過去了足足九年的時間。

先是三個一十七年，共計有五十一年。

又過九載春秋。

伏羲眼前彷彿又看到了一甲子之前，那個黑髮木簪，意氣風發的年道人，可而今在這人間都城守藏室裡面的，卻只是穿黑袍，滿臉皺紋，白髮蒼蒼的閉目老者。

一甲子之時已至了，你又要何時出關呢，你又要何時睜開眼睛？

蓄勢如此磅礴，你又要走到什麼境界？

又要做什麼？

伏羲低下頭，自己的手微微抖，角勾了勾。

啊——

不得不說，過去了這樣遙遠的歲月，竟然再度覺到了如同直面當年太一般的興，興之餘，甚至於還有一種驚懼，一種本能地要出手攔截這種‘儀軌’的，屬於太古毀滅之蛇，最危險兇神的直覺。

他擡起頭，看著祥和無比的天空。

伱，要做什麼？

“這最後劫，又在何呢？”

風吹過天空，鳥飛過大地，人們在道路上行走，野馳騁在山田，萬遵循著自然的大道，守藏室下的鈴鐺噹啷噹啷。

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坐於前，雙目閉著。

呼吸近乎於不存。

損之又損，漸近於無爲。

我亦是在天地之中。

……………………

“聖人皇陛下，千秋萬代，永世不絕。”

“與天地不朽，與日月同壽！”

白髮蒼蒼的老臣帶著幾分恭維，卻也有好幾分的狂熱行禮，但是最後說出來的話語卻是有些讓人詫異，他道：“臣，年老衰，再不能夠追隨陛下，懇請陛下憐臣數十年有功，允臣告老還鄉罷。”

李威睜開眼睛。

他已八十歲了，白髮蒼蒼，臉上帶著皺紋，雙目似乎已經有了幾分渾濁，不復年時候的英氣，不復中年雄壯威嚴，冬日了，天寒，穿著一頗厚實的裳在了座上，揣著一個玉如意，一個暖爐。

修人道氣運，不得長生。

和其餘人族百家，只是藉助這一力量不同，人皇需要容納和掌控這一力量，相當於融萬民之神魂意志於一，自自然被衝擊，被沖淡，被影響，當今人皇已極年老，唯獨那眸子開合時閃過了的一銳氣鋒芒，告訴所有心懷不軌的人，這位老者。

這經歷了數萬年來最波瀾壯闊時代人間的人皇，仍舊是不可小覷的雄偉之人，李威眸子微斂，看著眼前這位臣子，嗓音低沉道：“你隨著我，多年了啊……”

這位老臣慨然嘆息道：“臣年不得志向，遇到了您的時候，已經是四十歲了，聖人說四十不，我那時候，眼前道路不定，心也算不上什麼不，若非是遇到了您，而今怕是也難以什麼功業。”

“這一甲子之中，雖然也修持功法，但是事多而勞，修行之事又必須要純粹心念，雖然說靠著修爲，可以活著個百十多歲，可而今距離我之天壽，也已經快到了啊，老臣志向已申，家國已報，此生圓滿，無復多求。”

“只是前些時日，秋日景濃，老臣外出，見到年者腳步輕健如飛，秋日放著紙鳶，回到家中卻想起來了年的時候，年時候意氣風發，想著爲人間豪俠，賞盡這世間的景和清風明月，而今老來百歲，時日無多。”

“不由得悲從中來，老淚橫流，只盼著陛下可以允臣這最後的願。”

“清風，明月……”

蒼老的李威低聲說著什麼，一甲子之前的記憶彷彿早已經朦朧了，他垂眸，手裡面的玉如意輕輕敲打著膝蓋，看著眼前的臣子——這是最初勸他登基稱帝的老臣，是極有天賦才，又民如子，當時剖析局勢，惹惱了他。

還被他氣急了，拿起了實木所做的棋盤一下砸在頭頂，流如注。

那時候還被明心和小藥靈給看到了。

他們帶來了在外面採來的，最好的栗子，然後就在這宮殿偏殿裡面，點燃了卷宗烤栗子。

真是奇妙啊，明明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明明已經六十年沒有見過面，可是這想起來，卻彷彿都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李威微垂眸子，看著眼前曾經風華正茂的臣子，慨嘆道：“你也老了啊。”

“是，人間流轉，雖有修行，力輕健，然而壽數終究不是無窮。”

“就連稷下學宮的夫子也已老去，臣不過區區凡人，怎麼能夠不老呢？”

李威慨嘆著，允許了臣子的退去。

這隨著他走過最爲激盪人間變遷的老臣最後跪下，重重叩首，亦如當年那個四十餘歲，一事無的寒門書生，在最爲絕之時，叩見那位鋒芒畢的年秦王，道：“臣，退下了。”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是淚流滿面。

李威垂著眸子，似乎已睡了，只是虛弱地擺了擺手。

讓自己的臣子，也似乎是讓自己的過去離去。

冬日的漸冷下來了，李威覺得有些冷，詢問了夫子的事，旁人遲疑求問是哪位夫子的時候，老人才慢慢回憶起來，在這九年的時間裡面，丘名震天下，徹徹底底奠定了自己的地位，足以震懾彪炳人間五百年春秋。

現在的人們提起夫子，只會想起這位有著七十二位賢人，三千弟子的老人，但是對於李威來說，他口中的夫子只會有一個而已，他手中玉如意在近侍的頭頂稍稍敲了下，似乎是稍微有些不滿意地咕噥道：

“什麼哪位夫子？”

“我的夫子，自然是齊無，齊夫子。”

“哦哦，夫子他今日也不怎麼出來了，人間，人間都傳……”近侍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什麼，所以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李威看向他，道：“傳什麼？”

“臣不敢說。”

李威眸子垂下，沒有說什麼話，但是那種執政天下一甲子，坐看風起雲涌，將整個時代推向最無雙盛世的人皇，眼底威儀甚重，侍衛是曾經見過廝殺的，此刻卻也是面煞白，半跪於地，道：

“他們說，傳夫子有九年不曾離開守藏室，說，說夫子……”

“夫子已經去了。”

“夫子去了？”

“呵，荒謬蠢夫！”

李威忽而大怒，用力一拋，手中的玉如意砸在地上，發出了頗爲大的聲音，將諸臣子嚇得跪伏在地上，巍巍，驚恐不敢言，但是這位老邁的人皇沒有說什麼，也不曾苛責誰人，他恢復了平靜，讓侍從去把摔在地上的玉如意撿拾起來。

李威獨自走在這皇宮的硃紅的高牆大院裡面，他腳步徐緩起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會生氣。

或許是因爲年老，或許是因爲故人的逝去，也或許，只是因爲那個道人，幾乎就已經代表和象徵著他這波瀾壯闊的一生，李威想要去找找姐姐，但是長公主李瓊玉已經於十餘年前，出家於鼎煙峰的道觀之中。

沒有什麼憤怒苛責，沒有什麼怨天尤人。

最後離開的時候也從容不迫，此刻潛修於那道觀之中。

而其餘諸多臣子則是敬重，敬畏於他，諸多的子嗣，雖然不算是不，但是不如威武王李翟，也不如文殤公李暉，他自己只是凡俗之人，而孩子們卻似乎還不如他，對於他這個父親比起親近，更多的或許是畏懼。

好友呢？

好友明心，也已經一甲子沒有再見過面了。

他走在落雪的皇宮當中，忽然間地就覺到了一種孤獨之，偌大的世界，流淌的時間，都已經將他拋棄在了後，約約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子嗣們談論著未來的皇帝位。

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實際上心中卻盤算著各種各樣的勢力角逐。

不知爲何，總是有些悉的。

或許這些東西，自始至終，乃至於遙遠歲月之後的未來，也是不會發生什麼變化的。

李威呵出一口氣，擡起頭，看著天空——

他是這個時代的人皇，本在人道系的運轉之中的位置和重要，不遜於九鼎之中的任意一座，此刻看著天空，以人皇的位格，他已經約約可以到了，在這人間氣運大陣之外的無數惡意目。

“呵……是天上的仙神麼？”

李威微斂了斂眸，七十餘年前的錦州之……

他的思緒頓了頓。

忽而自嘲笑了起來，聲音蒼老：“錦州之，竟然已經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嗎？”那是足以讓一個弱小的王朝變得昌盛起來的時間，是一個人從生到死的度，足以讓曾經刻骨銘心的東西變書卷裡面的些微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