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六個字落下的時候,萬凝滯,大道轉如常,但是那眼不可見,神識不可掌的,冥冥之中存在著的,名爲氣數,名爲氣運的存在卻剎那之間凝固,而後有一種猛然下的錯覺。
不,這並非是錯覺!
而是真實存在之變化,而這等變化,越是靠近氣運洶涌澎湃的地方,就越是明晰越是激烈,神武九州的京城,本來就是人間氣運的濃郁巔峰之,又有那僧人自數萬裡外掠來,生生讓這氣運越發激盪起來。
道人筆鋒下泛起氣運狂濤,這浪朝著兩側猛然擴散開來,氣機變化,激盪而起來,化作暴風般逸散,齊無的袖袍和襬猛地鼓盪左右,守藏室飛檐下的鈴鐺劇烈震著,聲音清冽。
院子裡面的大樹猛然震晃。
樹葉散三百片。
老青牛死死盯著那邊道人,伏羲本來已經擡起手來,打算要把這個道人一把撈起來,將媧皇宮挪移至其餘的地方去,此刻卻生生地停住自己的手掌,雙目看著道人,眼底金芒激盪。
這是?!!!
嗯?!
嗯???!
那邊的小龍則是看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然後被這一逸散出的暴風吹得險些仰面栽倒,一下坐在地上,坐險些給摔了個七葷八素的,眼花繚,見到那道人提筆,袖袍翻卷,周圍氣運翻卷如浪。
而他持筆如鐵。
筆鋒不分毫。
這一氣浪,已經是極端的激烈,而潛藏在這表象激盪之波濤下,純粹氣運的調和變化,就更是無與倫比了,爲表者幽,潛藏者深遠,一瞬擴散萬餘里,在京城城門口,那慈悲僧人邁步,腳步平緩,卻在下一刻止步。
周圍行人來去自如,神面貌皆是如常談笑不變,唯獨這僧人的神頓住了,僧袍朝著後面一下盪開,似乎有一龐然大勢朝著他制下來,就似乎是這整個人間在抗衡在排斥著他。
而在眼不可見的地方,無數線飄,其中最明亮的,直上九天的線都到影響,但是這細微的影響,是隻在片刻剎那,就消失不見,三十三重天闕之上,南極長生大帝本來對弈,下棋從容不迫,從不曾有片刻遲疑,這時卻頓了頓。
前方雷部之主,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奇道:“帝君?”
“無妨。”
南極長生大帝輕笑一生,收回來注意力,手指拈棋子,視線落凡塵,卻又不甚在意,朝著前面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棋盤上下子,聲音清脆,籠在寬大袖袍之下的手指微微勾了下。
轟!!!
無量壽智明如來一步踏前。
那先前不知爲何突然【坍塌收斂】而變得極端凝練的氣運一瞬間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制,他的袖袍朝著後面劇烈的震盪起來,竟然要化作了猶如漣漪般的痕跡,就連他的面容皮都泛起了縷縷的朝著後面拉扯的痕跡。
但是他卻似乎無視了這些。
一步一步,往前行去。
走得從容不迫。
走得步步堅決。
如有一人,擡手推山,一步一步前行。
藏書守室,齊無袖袍翻卷,氣運逆轉而迫來到他的面前。
他一所學,有太上一脈心決,玉清玉虛真傳,以及上清靈寶以心念爲法的奧妙,又在此地翻閱了大半年的卷宗,有所得,有所悟,但是這些所得和所悟卻還完完全全不足以支撐他將自己心念寫出來。
本來該要耗費一甲子的時間慢慢去做的事,現在卻完全沒有慢慢準備的時間。
局勢所迫,所以也就只能夠寫一點,是一點。
總是求最好最圓滿,可是,可惜,可嘆這世上諸事從無最圓滿。
齊無落筆。
他現在寫下的,其實不能夠算是太上一脈的風格;也不是玉清一脈的真傳;更不是上清一脈,無數神通不過是我心之所在的特。
他所修行的東西,合三家之奧義,現在所寫出來的,不是神通,不是妙法,嚴格去說的話,應該是這三位道祖天尊法脈當中共同存在的部分,這是隻有同時得到了三者真傳,又在人間歷劫的人才可能寫出的東西。
這不是在創造。
因爲大道本存在在那裡,在萬誕生之前它在,在萬湮滅之後它在。
這只是在闡述,但是闡述本,已是偉業。
僧人好氣魄,單手擡起抵住了這人間萬萬重氣運步步前行。
氣運逆流,樹木翻卷,草木催折,齊無的道袍都要翻騰起來,唯獨筆鋒如鐵不,落在紙上,寫下文字。
【名可名,非恆名】
轟!!!
先前開篇,就已經是極致了,但是這第二句卻承載住了第一句的堂皇,順勢而下,此勢不絕,卻已有了一番氣象。
無量壽智明如來的腳步猛地頓住,這一磅礴無邊的氣運此刻彷彿化作了一座無與倫比的長城直接橫在了他的面前,他臉上皮泛起的漣漪到了極致,撕裂,出現了一道如同劍鋒一般的割裂痕跡,金的佛飛出,落在地上。
進!
再進一步,再進一……
進不得也!
無量壽智明如來心底掀起無數波濤。
他是在做什麼?!
他做了什麼?!
來自於天界的【線】不斷嘗試控制著一道化,讓他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但是這化的本能卻再不願意邁出半步,二者在這一瞬間形了一種極端的衝突,天空之中,眼不可見,法眼不可觀的線竟然在這一瞬間繃了。
進!
不進!
無量壽智明如來心底不斷掙扎起來。
守藏室當中的道人大口息著,控氣運極耗費心神,而這兩句話,十二個字,卻如同總綱一般,已經將他行道至此,所見所悟所知之事,盡數寫了下來,每一筆每一畫都如同持鐵橫行於山巒之上,極困難,極艱難。
寫完這一行字的時候,齊無就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而周圍萬死寂,老青牛也不說話了,他看著那道人,看得出他道出真言,已經是到了極限,他眼底有擔心之意,作爲陪伴了太上如此長時間的坐騎,二者是主僕,也是朋友,對於太上弟子,老青牛都極爲關心。
“無,你還好嗎?”
此刻也顧不得爲危險,下意識想要過去攙扶住那道人,肩膀忽然一沉,然後再不能夠踏前半步,卻是被伏羲直接按住肩膀,老青牛激怒轉,道:“你!!!你要做什麼?!無若是有什麼閃失的話,我回稟道祖,汝亦不得好!”
只是如此怒喝回頭的時候,看到伏羲一雙豎瞳,部金芒燃燒。
老青牛在他的眼中,看出了混雜著驚愕和狂喜的複雜緒。
似乎讚歎,似乎震。
那種無比強烈的緒,震懾住了激怒的老青牛,讓他子僵住,不可妄。 在這個時候,齊無冥冥之中也覺到了對面那佛陀化也已到極致了,他提起筆,雙目泛起了金的流,泰一功也已催起來,深深吸了口氣,再度落筆,寫下來第三句,也是此刻的極限。
【無名,萬之始也。】
太一無名,爲至高,爲唯一,是最初。
大勢越發磅礴,無可匹敵!
無量壽智明如來面驟變。
腦海中的掙扎瞬間有了結局。
退後!
一步便是暴退。
作爲南極長生大帝一縷神念化,他此刻如到了某種至極至純的迫,他竟似在這個時候激盪起來了作爲生靈的本能,不再靠近那一磅礴凝練的【氣運】——
如果說在這之前,作爲佛門,是如在寒冰川流當中苦苦掙扎之生靈,要尋找溫暖篝火的話。
那麼現在,就是他靠近了那溫暖的。
卻發現,那並非是燭火,不是篝火,那是烈焰,是太,是煌煌大日!
“退,速退!!!”
“這氣運到底爲什麼會突然凝練起來了?!爲什麼?!”
“這是,道韻?這個氣機,他是在做什麼,爲什麼有這麼大的聲勢,爲什麼會直接攪人間之氣運?!爲什麼?!”
無量壽智明如來心中有無數念頭瘋狂起伏。
他速度迅猛,彷彿雷霆,渾遍佈金佛,一瞬千里萬里。
但是他忘記了,氣運之道,如轉,此消彼長,他退,則道門進。
道人提起了手中的筆,作徐緩,他的筆鋒指著外面,頓了頓。
無量壽智明如來上散發流,在氣運的沖刷之下,背後顯現出無數線,這線往下連接著無量壽智明如來,連接著佛門,往上連接著三十三重天之上,深雲霞和天闕,不知道去了何。
似乎是氣運的玄妙和因果的反饋,這一幕帶著些微悚然的畫面倒映在道人眼底。
寬廣遼闊的人間大地,狂奔的僧人和佛如同渺小的螻蟻,白線沖天而起,麻麻,寬廣空。
“南極長生大帝麼……”
齊無自語,提著筆頓了頓,他在寫下這三行道藏後的狀態,竟有一種,坐鎮人間全無敵的神韻,此刻縱然那佛已經遁離極遠,他卻還是提著筆,自然而然指著前面。
頓了頓,而後微微一劃,無邊的氣運在這個時候散開來了,筆鋒掀起的漣漪,只一瞬間掠過了前方萬里。
只以此筆鋒爲劍。
是【截】。
以筆揮劍,以氣運爲劍。
當!!!
在這一筆揮出之後,似乎是氣運的針鋒相對終於到了極致,守藏室翹起飛檐之下垂落的鈴鐺激盪劇烈,忽而自中間斷裂,然後落在地上。
而在下一刻,道人眼中的那一線,盡數被截斷了。
老僧人張口噴出一口鮮,化作金遠遠遁出;
而這一劍似乎也實在是消耗太大,齊無再不能知到那佛逃遁之向,一巨大的虛弱涌現出來,他眼前的桌子上只有一卷尋常的白紙,是這京城之外一鎮子產的白紙,手中的筆也只是作爲清水衙門的守藏史分來的普通之,白紙上寫下了這三句話。
【道可道,非恆道】
【名可名,非恆名】
【無名,萬之始】
旋即散發淡淡的金流,氣運如火,積澱了大半年的齊無雖然已經有了基,但是卻似乎還不夠繼續寫下去,在那佛陀離開之後,他才覺到了這短暫鋒之驚心魄,以及無與倫比的疲憊。
心中知道,這還沒有闡述完;但是持筆在手,卻難再寫哪怕一個字。
周圍可以約約聽到人們的聲音,這麼近,又這麼地遙遠。
罷了,累了。
且先休息罷……
齊無鬆開右手,手中的筆墜在桌子上,朝著後面坐下。
“無,無?!”
老青牛顧不得其他,連忙上去攙扶,卻是不知爲何遲了那麼半步,他看那年道人坐在椅子上,而不知道怎麼的,似乎是先前氣機鋒時候的餘波,或許是氣運鼓盪時候的狂風。
年道人的髮髻上。
老師引他道的時候,親自爲他挽髮束簪時候束好的,代表著太上弟子的木簪忽然落下來,墜在齊無的前。他坐在椅子上,黑髮披落,前方白紙之上文字流轉,雙手搭在木椅的副手上,周圍是無數道藏,氣韻幽深。
背後八景宮燈之中,有紫金的火焰緩緩亮起,粲然恢弘。
這一幕讓老青牛下意識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道:“無?”
“伱,你還好嗎?”
齊無擡起眸子,定了定神,道:“我沒事,牛叔。”
老青牛看到這道人只是氣神的消耗比較大,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太大的基損失,終於鬆了口氣,道:“還好,還好,你沒事就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氣運衝擊又是怎麼回事?!”
“南極長生大帝的後手離開了嗎?”
道人看著老青牛追問,正要回答,視線下意識一掃,而後忽而微頓,下意識道:
“嗯?羲皇呢?”
老青牛本來在不斷詢問,可這個時候卻忽而一滯,而後有一寒意遍佈了後背。
他猛地轉過來,看到背後的老樹下空無一人。
伏羲。
不見了?
老青牛頭皮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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