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恒默默閉上。

    完了，孩子力太大，被瘋了。

    貝恒難得起了慈父心腸，說道：“朝廷開支確實巨大，曾有人向朕建議過，設立節度使，放權讓節度使在州府自己尋找平衡之策。”

    “解決積弊不在於一時，你要是太累，可以先放一放，大越還沒到氣數已盡的時候。”

    “節度使”三個字讓貝婧初警鈴大作。

    一下就想起了記憶中，中原最繁盛的王朝由盛轉衰的原因。

    忍著抖的聲音問：“阿耶，那人建議的節度使，是不是集兵權、政權於一的封疆大吏，甚至還有地方員的任免權？”

    貝恒點頭。

    貝婧初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將發髻摳得更淩了，深刻會到了再明智的君王也會犯糊塗。

    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暴躁，沒事的，沒事的，這時候的政治手段還不完善，不能用後世的眼來碾先人，不能鄙視阿耶，他沒有曆史視角。

    不斷給自己洗腦後，貝婧初勉強又平靜下來，道：“本來藩王的權利就大了，我還想著找機會強行削藩呢，節度使和不世襲的異姓藩王有什麽區別？”

    “不行，我還是累一點吧，節度使是必不能出現的。”

    “軍隊的錢都不由朝廷出了，反叛是遲早的事，固然能行一時之便，但無異於飲鴆止。”

    但貝婧初知道，戶籍一事不解決，節度使的設立也是遲早的事。

    到這一代還能住，維持一個盛世越朝，但是等的子輩或孫輩繼位，越朝就會急轉直下了。

    回東宮後，接到新任務的貝婧初又把自己的臣屬留下來頭腦風暴。

    做太子的是不可能自己想主意，腦子的事都給謀臣，隻用從中挑最完的方案。

    貝嫿另辟蹊徑道：“戶籍數計是早有的難題，如今發不出田產，十幾年來，朝中大臣都束手無策。”

    “殿下想的是充盈國庫，不如另尋他法，最終達到充盈之效便可。”

    貝婧初雖認為避開正經國稅，另尋斂財之法不靠譜，但也沒阻止人發表意見，便道：“說說看。”

    “鹽鐵營。”

    貝嫿了因常打算盤而酸乏的手指，說道：“如今民間冶鐵製手段頗高，限製起來難，但可以在鹽上下功夫。”

    “百姓們每家皆有需求，而且不多，高價賣出，也不會給民間增添負擔太重。”

    “人可以不繳稅，但不能不吃鹽。”

    “大越為了不與民爭利，一直允許民間私營，現在改營，能給國庫減輕不力。”

    貝婧初點了點頭，“是個法子，諸公還有沒有想法，盡可暢所言。”

    秦予屏在展現了自己的才華後，貝婧初把他拉過來頂替了辭回鄉的左庶子。

    他問道：“殿下不覺得，大越員權貴的俸賞過於奢靡了嗎？”

    “錢糧儲存，無外乎開源節流。”

    “作為朝廷，沒必要與民爭利，不如將心思放在節省上，降低一些不必要的開支。”

    貝婧初腦子在戶部的賬冊上回憶了一圈，沒覺得哪些開支是不必要的。

    喝了一口參茶，給自己提起，打起神問道：“秦卿覺得哪些開支可以節省？”

    秦予屏說員俸祿。

    貝婧初擰眉搖頭。

    “不行，如果別人破頭考取功名，卻連本該得的富貴都得不到，大越招攬人才的難度會大增。”

    秦予屏頓了頓，道：“有能之士的俸賞不，那隻吃喝玩樂的勳爵子弟，總能降一降待遇吧？”

    “他們領著朝廷的俸賞和榮耀卻不事生產，沒有必要花大價錢供養他們。”

    這話看似有道理，但都不用別人反對，貝婧初自己就給他駁了回去。

    “也不行，雖說這一代無為的勳爵於大越無用，但他們的爵位卻是先輩用汗多換。要麽是開疆擴土的列土之功，要麽是為朝廷嘔心瀝的社稷之功。”

    “所得的榮華，若是在他們死後便因子嗣無用而收回，會讓現在的臣子們寒心，也有失偏頗。”

    “那宗室子弟......？”

    “如果沒有繼承帝位的皇室後裔僅一兩代，就混得特別拉，怕是會生。”

    貝婧初沒說會生什麽，但相信自己東宮的臣屬都不是傻子，能聽懂這麽明顯的言外之意。

    秦予屏不說話了。

    貝婧初知道他信奉的那一套是犧牲自我利益，不與民爭利的賢臣，這樣的人清廉正直，但此時不能為所用。

    和秦予屏同一年招攬到貝婧初門下的羅嘯泉開口道：“殿下，臣認為可以增加稅種，如房屋繳稅，商稅等。”

    這話讓貝婧初想到了記憶中，某個朝代末年，隻要活著，喝口水、出個門、走個路都要繳稅。

    真是著人沒法活。

    但也沒立刻否定，畢竟王朝真撐不住的時候，這是一個沒辦法中的辦法。

    隻說：“還沒到不得已的時候，暫時不必考慮增加稅項。”

    接下來的主意五花八門，好的構思也有，不好的，也能離譜到讓頭疼。

    許承晝往裏塞了一口餌，自從上次他突然暈在東宮，此後有商討回憶時，眾人手邊都會備上一份茶點。

    許承晝吃著上甜甜的，心裏更甜甜的。

    殿下一定是因為心疼他才弄的！

    這麽想著，他含脈脈地看過去。

    貝婧初手肘撐在桌案上，另一隻手輕輕著的右腕。

    小太子沒注意到某人的春心漾，隻心疼自己年紀輕輕落下職業病。

    但凡這家業不是自己家的，都能使用魚大法，偏偏是東家。

    坐著太子的位置，著皇帝的心。

    許承晝沒得到想象中目相接的好畫麵，隻好將裏的餌嚼嚼吞了，開口說出自己的疑慮：“諸位是不是路走偏了？”

    “說的斂財法子全是旁門左道，再增加什麽稅，稅的人依舊是那些上了戶籍的人，是增加人家的生存力。”

    “隻要把戶籍問題扯清楚了，農稅這一大頭上，哪裏需要愁如何節省開支，如何斂財。”

    貝嫿看不慣他這高傲的樣子，輕哼一聲反駁：“道理誰不懂，現在就是掰扯不清楚，才另想它法。”

    “你這一副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的樣子，你倒是說啊，怎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