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擔心你不肯施以援手，馬車讓給小廝，讓他先去藥鋪抓藥去了，能不能行個方便？”

 帶他一程。

 江佩蓉瞧他后無馬無車無隨從，勉為其難道：“上來吧。”

 天還沒有大亮，簾攏遮蔽，車轎里線昏暗，氣氛稍顯曖昧。

 沈庭原想坐在江佩蓉側，花容先他一步坐過去，順便從荷包里掏出一枚鴨蛋大小的夜明珠，抬手舉在二人之間。

 轎中瞬間明亮。

 什麼曖昧也沒有了，只有花容的那只礙事的胳膊。

 沈庭靠窗而坐，遲疑開口：“聽說你當了提點，恭喜。”

 馬車晃，江佩蓉閉目假寐，沒有說話。

 沈庭自討了個沒趣，也便不再多言。

 到了沈府，為沈清月放退熱，又開了藥方，叮囑芳音煎藥與服藥的方法，而后對沈庭道：

 “這些日子我會日日過來，直到痊愈，必不會落下病。”

 說完便告辭離開。

 沈庭手想要拉著江佩蓉的胳膊，花容眼疾手快，持刀攔在他手前。

 “還請沈將軍自重。”

 沈庭有心發作，終是忍下來。

 “佩蓉，能不能求你答應一樁事？”

 江佩蓉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以你我現在的關系”如何如何，徒惹口舌，只道：

 “能否答應，取決于沈大人的請求。”

 是將距離和分寸拿得極好。

 “我得啟程去陵州了，月兒不是雁兒，我沒法將一起帶過去，能不能求你看在……”

 「往日分」之類的話，沈庭也沒臉說出口，“看在從不與你們為難的份兒上，將帶在邊，照顧幾日？”

 不算那些沒生出來的孩子，沈庭原該有四兒四。

 八個孩子里，他最喜歡的不是長子、不是小幺，而是沈雁歸。

 他會讓雁兒騎大馬趕集、縱著在自己臉上畫畫、由著給自己編小辮子，被的“林”敲了腦袋也不會生氣。

 即便親眼看到，雁兒將他和林惠茹的兒子按在水里，沈老夫人不容、林家當時勢盛，強要說法，都是他在力保。

 們父關系逐漸惡化，雁兒多次提刀要殺了他，他也不曾真正放在心底里去記恨。

 到而今，這些孩子死的死、殘的殘，剩下的三個兒，兩個跟自己出了沈府。

 他就只有沈清月這一個兒。

 可便是如此，雁兒仍是他最喜歡的孩子。

 在林惠茹尚未放棄自己的貴尊榮教養的時候，便曾毫不掩飾地說過：

 「將軍這種沙場殺伐之人，骨子里就不可能濃，他將僅有的男之給了你，將有的父子之請，全給了你兒沈雁歸，你卻還是不知足。」

 江佩蓉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看清月吧，未必肯。”

 沈庭追問道：“若是愿意呢？”

 江佩蓉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點了點頭。

 沈庭送江佩蓉出府，約定好，若是沈清月同意，明日他親自送去郡主府。

 回來時，看到滿地碎瓷，沈清月面墻而躺。

 “月兒，你醒了？”

 沈庭命人進來收拾，又人換了新的茶來，“怎麼了？可是還有哪里不舒服？佩姨還沒有走遠，讓再回來給你瞧瞧，好不好？”

 “不用。”

 沈清月咬著被角，熱淚滾滾，“你都要走了，管我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呢？”

 與父親并不深厚，甚至小時候還很怕他，被他抱著就哭，所以沈庭的離開，并不足以如此難。

 難的，是父親的偏心。

 沈清月早就醒了，閉著眼裝睡，方才他和江佩蓉的對話，聲音雖小，都聽到了。

 同樣是兒，為什麼父親的一顆心，全在那個賤人上？

 自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哪點不比那個只會舞刀弄槍的莽婦強？

 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要寵著？

 憑什麼？！

 沈庭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甚至連哄都沒有，“父親有公務在，無暇照顧你，明日送你去郡主府好不好？”

 沈清月轉坐起，眼淚未干，看著自己父親，“母親過世、舅舅沒了，父親這是也不要我了嗎？倘若——”

 倘若死了娘的是沈雁歸，父親也舍得說走就走嗎？

 紅著眼死死盯著自己父親，沒有說出來。

 沈庭當真是一點也不了解兒的心思，“你若是雁兒，我便帶你去軍營了，可你手無縛之力，軍中又都是男兒，實在不便。”

 沈清月抓住，反駁道：“去了軍中，軍中便不是男兒了嗎？”

 “？”沈庭笑了一下，“比男兒還野，誰敢惹？”

 與不，一眼可見，本裝不出來。

 沈庭不是半點不疼二兒，只是不夠。

 “父親是大將軍，我去了照樣沒人敢惹我。”

 這大抵便是自己兩個兒的區別，若是換做雁兒，絕不愿倚仗自己的名聲，而是會選擇用實力，讓營中人心服口服，完全不需要自己心。

 沈庭道：“父親總有顧不到的時候，若真出了事，我便是殺了那人，吃虧遭難的還是你。”

 “那父親就放心留我一人在京中？”

 沈清月并不是非要去軍中，就是不服氣。

 “所以我同你佩姨商量好了，暫且將你安置在郡主府，這樣就沒人能夠欺負你了——你放心，佩姨心地善良，不會因為你母親而對你有所苛待。”

 沈庭說完，看著自己兒，“你覺得如何？”

 “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那就是說，你愿意過去？”

 沈清月：“……”

 沈庭立刻起，吩咐芳音，“找兩個人來，連夜將二小姐的東西收拾好，明日一早，我們去郡主府。”

 沈清月放在被子里的手，都快要將被子摳爛了。

 是想要進郡主府，但不是這樣被父親當沒人要的破爛，丟過去。

 “母親才過世，我熱孝在，如何過去？父親就不肯在京中多待兩日嗎？”

 “不是父親不肯，軍令如山，我為將軍，當以國事為重，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休要無理取鬧。”

 沈庭有些不高興，“你去了郡主府，待在自己院子里，切莫胡走。”

 他叮囑完，便離開了。

 翌日天未亮，沈庭起床，剃須束發、穿戴好甲胄，騎馬去了郡主府。

 “爹爹！”

 小孩子忘大，江佩蓉也從不在兒面前說們父親的壞話。

 沈圓圓看到自己爹爹，滿心歡喜，提著擺，便朝沈庭沖過去。

 “圓圓！”

 沈庭下馬的瞬間，單膝落地，將小兒抱起來。

 “圓圓好久沒有見爹爹了，爹爹可還好嗎？進食可還香嗎？”

 小音的老學究，最是人捧腹。

 沈庭差點被得老淚縱橫，“已經許久沒有人關心爹爹了。”

 他看向慢一步走出來的江佩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