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影當然是高興的，只是有些難。

 非常單純的，生理難。

 破山默默挪到青霜旁，手指扯了扯袖，示意說兩句。

 “王爺、王妃，明日便要啟程，還有些東西沒有準備好，屬下等現在就去準備。”

 得了允準，破山拉著狀況外的青霜離開。

 沈雁歸沉浸在母重逢的喜悅里，無暇其他，只笑道：“阿娘來得正是時候！昨兒事便理完了，我們方才只是出去走走。”

 抱著兒搖搖晃晃，本不夠，“才幾日沒見，我的玉兒長大好多，真的好像一只雪團子。”

 墨承影心嘆息，他本來也可以有雪團子的。

 小公主因為見到親爹娘太過高興，原本就不大能說話的，干脆一個字都說不清。

 看爹爹不理自己，依依哦哦變嗚哩哇啦，好像是一種控訴。

 “小孩子見風長，一日一個樣。”

 江佩蓉看看孩子，又時不時瞄幾眼沈雁歸，顯然是有話要說。

 沈雁歸一心逗兒、沒有發現，墨承影卻是心細，他雙手合掌一拍，“玉兒，到爹爹這里來。”

 小家伙立刻朝墨承影手，小也在訴著歡喜。

 “這小人，不愧是爹爹帶大的，還是跟爹爹更親，是不是？”

 沈雁歸著兒的小手輕搖著。

 “胡說，我家玉兒跟爹爹娘親都好，一樣的好，小乖乖，是不是？”

 小家伙咯咯直笑，墨承影手指了沈雁歸，示意看江佩蓉。

 “舟車勞頓，我的乖乖玉兒想來也是累了，走，爹爹抱你去睡覺覺。”

 墨承影識趣地抱著孩子離開。

 “陵州這個園子，原是郁顧明假借攝政王的名義來修的，沒想到而今攝政王真的住過來了，阿娘要是不累，我陪您逛逛？”沈雁歸提議道。

 江佩蓉曉得兒這是在幫自己避開耳目，只是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直言道：

 “雁兒，事關……你舅舅。”

 姜家的事，攝政王都知道，江佩蓉無意瞞，但是姜從容的事，要在什麼時候告訴攝政王、告訴多，得看自己兒的意思。

 沈雁歸立刻領會到自己娘親猶豫的含義，這件事不能瞞、也瞞不了。

 讓孟冬、晚冬去房中照顧公主，順便將王爺請來。

 水榭亭中，江佩蓉同兩人述明況。

 奇峰寨被剿那晚，山寨之中有幾人逃跑。

 如桑妞所料，那并非是無辜百姓，是齊榮帶著親隨故意假扮百姓模樣，殺了寨中兄弟擾視聽，逃下山去。

 赤甲營娘子軍奉命去追，到第二天黃昏，才在一個獵戶家中將人擒獲，彼時他們將獵戶家的男人控制，著人和孩子給他們準備吃喝。

 “阿娘是說，舅舅沒死，那個獵戶是舅舅？”

 江佩蓉點頭，“他耳朵和脖子上的疤痕，與你舅舅一模一樣，天底下不可能有這樣巧合的事。”

 無巧不書，誰知道呢？

 沈雁歸踱步湖畔，思量片刻，回頭道：“那獵戶家的人和孩子怎麼說？有沒有分開問話？兩邊的話能對上嗎？”

 “赤甲營的人找到時，那些山匪吃飽喝足，將人孩子殺了，準備繼續逃跑，西間的火都點了，正準備殺了他，左副將一箭穿空，才救了他一命。”

 聽到這神來之箭，沈雁歸和墨承影目默契匯。

 “這麼巧？”沈雁歸道。

 江佩蓉搖頭，“倒也不是巧，那一箭只山匪的刀落下偏了三寸，給他留了一口氣而已，赤甲營的人晚回軍營半步，連我都救不回來他。”

 便是為了照顧姜從容，江佩蓉才在軍中耽誤兩天再啟程。

 阿娘的醫，沈雁歸是相信的，那傷絕對是造不了假。

 “也不單是舊傷。”

 江佩蓉掏出金針和玉佩。

 “這不是我掉的金針嗎？怎麼會在他上？”

 沈雁歸拿起針包，瞧著被燒焦的牛皮，腦子里竟有些懷疑他是山匪。

 還是那晚攔路的山匪大當家。

 “不在他上，是在山匪上搜出來的，是桑將軍拿給我的，我特意用這金針為他施治，他見到一眼便認出來了。”

 這話倒是準命中了雁歸心中的疑慮。

 沈雁歸一時尋不到，又拿起玉佩，“那這個呢？也是他的？”

 “當年我們姐弟分開，手中各持一信，我拿的是金針，他拿的是玉佩——就是這枚玉佩，我不會認錯的。”

 沈雁歸看了墨承影一眼，“竟然都對上了？”

 “沒有。”江佩蓉再次否認，“他是說自己有個玉佩，但這一枚不是他給我的，是你父親幫我尋到的，我還沒有告訴他玉佩在我手里。”

 “這麼說，阿娘還沒有與他相認？”

 若是二十年前的江佩蓉，只金針一件，便足以相認，而今的，經歷了太多欺騙，何況兒在這樣的高位。

 弟弟固然重要，可二十多年滄桑巨變，很多事都難保證的。

 不能不慎重。

 “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又是這麼大的事……”

 “那阿娘的意思呢？”

 “這玉佩是你父親在陵州城的鋪子尋到的，他說他的玉佩就寄存在當鋪里。”

 沈雁歸明白了，阿娘之所以沒按原計劃從先發城那邊走，便是要來陵州驗證一番。

 “那我們便晚一日再離開，明日阿娘隨他過去瞧瞧。”

 “倒不用晚一日，現下天還早，我們等會兒過去便是，只是……”江佩蓉其實已有八把握，心中還有別的為難，今日得要一并說清楚，“若是他去的鋪子，正是你父親尋到件的鋪子，怎麼辦？”

 “阿娘這話問的，若對上了，那便是舅舅啊。”

 “他而今失妻喪子、房屋被燒，上又了重傷，我……”

 墨承影聽懂了，他替沈雁歸做主道：“阿娘不必為難，若真是舅舅，親人團聚乃是大喜事，咱們一同回去。”

 江佩蓉原也沒敢有這個奢求，“若、若是不便帶回去，幫他在陵州城重新置個家，也是一樣的。”

 “阿娘這是哪里的話？一家人就該在一起，永嘉郡主府不是已經修繕好了嗎？舅舅住在郡主府，也打擾不到我們，若是府上人手不夠，從王府撥人過去就是。”墨承影道。

 江佩蓉熱淚盈眶，雙膝跪地，“多謝王爺、多謝王妃。”

 夫妻倆送江佩蓉回院子，順帶去瞧了那個八是舅舅的獵戶，沈雁歸親自給他把了脈、查了傷。

 從那方院落出來，沈雁歸眉頭便沒有平過。

 “怎麼了？”墨承影大拇指著的眉心，“可是發現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