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

 馮妧清駐足遠輔政殿。

 確實很想見一見沈雁歸，已死之人，是如何做到死而復生的？

 潘獻忠繼續道：“咱也去瞧瞧究竟怎樣一個神仙人，竟攝政王如此神魂顛倒，連上朝也要帶著。”

 “神仙人？”馮妧清冷笑一聲，“哼。”

 多年前在永州曾在茶樓遙遙見過沈雁歸，彼時的沈雁歸，還是個泥地里爬滾打、雌雄莫辨的娃娃。

 神仙容貌談不上，能討些人嫌也就是了。

 何況墨承影這個人，他相中的從來不是哪個人的相貌。

 而是那個人本。

 他認定那個人，就會毫無保留、付出全部，但實際上，他對自己，從未認定，只是自己設計得剛好，他又欠了自己一個救命之恩。

 否則明知自己重馮家，以他的心，如何會在大婚時，讓酉日將軍與婉言拜堂？

 如此辱沒馮家，與他對待沈家外室母，簡直判若兩人。

 馮妧清懊悔，當時知道的時候，就該醒悟的，可是馮婉言一句又一句“王爺心中全是姑母”，加上這些年墨承影對自己確實很好。

 除了，無有不應。

 而在此之前，沈家在京中籍籍無名，政敵之、兩個從未相見的人，如何能相？

 所以那荒唐的拜堂，馮妧清聽到也只當他故意在同自己置氣，自己也不愿將這丑事記下。

 人一旦清醒，就會跳開事本，看到很多事。

 外頭都說攝政王自己、拿王妃當替，可其實真正做替的，是自己。

 是自己努力學著十多年前的娃娃，投其所好，而他找不到那個人，害怕心上人已死，索同他的心做一場戲，假裝自己就是罷了。

 這麼多年，他看自己的眼神，哪一次不是過自己在尋別人呢？

 只是自己篤定沈雁歸不在人世，沒有正主、自己才是正主。

 “皇宮到底還是娘娘說了算，軍也是聽娘娘差遣。”

 潘獻忠看馮妧清面不好，一腳踢翻階上花盆，“娘娘不喜歡的東西，換了就是。”

 馮妧清口而出：“蠢貨！”

 潘獻忠立刻跪下去，“奴才惶恐，太后娘娘息怒！”

 馮妧清怒視潘獻忠，奴才就是奴才！

 鼠目寸，毫無眼界！

 從前墨承影事事將自己往明路上引，眼下自己斷尾求生、步履艱難，這狗奴才卻將自己往死路上指。

 兩相比較，高下立現。

 可他畢竟是自己心腹，馮妧清不介意多解釋一句，“英雄氣短如何大事？能屈能，方是真丈夫！”

 潘獻忠瑟瑟道：“娘娘的意思是……”

 還能是什麼意思？

 攝政王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除了。

 ?輔政殿。

 沈雁歸還睡著，綠萼和青霜聽說太后到了門外，立刻嚴陣以待。

 春褀夏安秋綏冬禧也立刻警惕起來，那手握著刀，好似隨時要與人拼命。

 青霜蹲著子，站在窗邊，只出一雙眼睛往外瞧。

 歲安甩著拂塵，跑到階下，跪在馮妧清腳邊請安，聽到太后說要進去，他委婉道：

 “王爺還沒下朝，太后娘娘還是稍后再來吧？”

 “聽說王妃在輔政殿，哀家進去瞧瞧。”

 “等王爺下朝，奴才定告訴王爺，讓王爺去慈安宮見太后娘娘。”

 “混賬東西！”潘獻忠呵斥道，“沒聽到太后娘娘的話嗎？”

 歲安不得已，只好直言：“太后娘娘還是請回吧——攝政王今早下了嚴令，王爺若是不在，任何人都不得。”

 “放肆！”

 潘獻忠聲音提起來，音便有些尖銳，“膽敢阻攔太后娘娘，仔細摘了你的腦袋！”

 歲安連連磕頭，“不是奴才有意阻攔，實在是王爺特別吩咐……吩咐……”

 “吩咐什麼？”馮妧清面鐵青，“有話直說！”

 “王爺特別吩咐，尤其不許太后娘娘。”

 歲安話未落音，潘獻忠一腳將他踹翻，“狗奴才！整個皇宮，還有何是太后娘娘不能進的？——太后娘娘您請——”

 青霜瞧見馮妧清拾階而上，立刻張道：“來了來了，怎麼辦怎麼辦？等會兒太后進來，咱們該怎麼辦？”

 宮里的手段，外頭不是沒有聽說過。

 太后娘娘能夠從小小才人，坐到而今萬人之上的位置，沒點本事是不可能的。

 聽說先帝和先皇后，都是太后娘娘親手送走的。

 若是嫉妒王妃，趁王爺不在、王妃未醒，強行將王妃帶走，或者直接給王妃灌下毒藥……

 后果簡直不敢想象。

 青霜捶手踱步，“王爺還在朝中，也沒法通知。”

 四個武衛里，頂數夏安脾氣急，立刻拔刀：

 “大不了一命換一命，我把殺了！不給害王妃的機會！”

 綠萼嚇了一跳，“那可是太后娘娘！哪是你一命能抵的？”

 “滅九族也不怕！有本事將我九族找出來，我還要謝謝！”

 綠萼：“……”

 “我倒是知道一個人，可以暫且住太后，解眼下之困。”

 眾人齊聲問：“誰？”

 “壽安宮的太皇太后，先皇后的表姑母。”綠萼道，“壽安宮也在東邊，離輔政殿不遠，我知道怎麼過去。”

 春褀冷靜道：“等會兒太后娘娘進來，綠萼姐姐你悄悄出去找人，我們在這并一排，就站在床邊，不太后娘娘靠近，拖延一時是一時。”

 綠萼點頭。

 幾人嚴陣以待，好似將要迎對一頭洪水猛。

 馮妧清走到門口，門口的侍衛持刀攔門。

 “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膽敢對太后娘娘用刀？”潘獻忠上前一步，“你們統領呢？你們統領過來！”

 “卑職不敢，統領他……”

 守門的侍衛話沒說完，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后響起：

 “清清好大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