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延玉？也算是吧。”

 聽到沈雁歸說“呼延玉”，墨承影心里便不大舒坦，那個“是”字一出口，他臉也變得難看。

 那眉心一點愁容，帶著不加掩飾的嫉妒。

 沈雁歸眉頭微蹙，努力回想著過去：

 “他被阿娘救下時，才五歲，年紀小、長得也顯小，瞧著三四歲的模樣，只說自己二玉，我后來還給他改了個名字，雙玉。”

 改名字，呵。

 原來卿卿也給他改過名字。

 “算算時間，你來的時候，他還在，你應該記得他才對。”

 墨承影不想聽到呼延玉的任何事，可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卿卿對于別人的記憶，能清晰到什麼地步？

 所以他沒說話，也沒有的興致。

 只是與負距離在一，不曾離開。

 “他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你可不知他剛來的時候，刮風下雨、甚至太大些，他都能倒下，我采藥的速度，都跟不上他吃藥的速度。”

 沈雁歸語氣有些惋惜，“娘胎里的頑疾，想要徹底治愈是難了，不過好在不影響壽數。”

 “呵。”墨承影沒忍住冷笑一聲，“那倒有些可惜了。”

 沈雁歸：“……”

 “你對他有敵意？”

 “我不應該對他有敵意嗎？”墨承影并不打算瞞著，“小藥罐子？姐姐？”

 剛送走一個川柏哥哥，又來一個雙玉弟弟。

 “我怎麼不記得他？生病的時候，哼哼唧唧要姐姐喂，不生病的時候，去哪里都攥著你的手，旁人說他一句，他便哭哭啼啼向姐姐討好。”

 那“旁人”自然是墨承影。

 彼時的小孩不，幾乎個個圍繞著沈雁歸，但墨承影最煩這個雙玉。

 沈雁歸出門若帶著他，必然牢牢牽著他的手，除了雙玉，旁人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雙玉變呼延玉，還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樣。

 “不過小了一歲，瞧著跟小了一旬似的，這麼多年怎麼沒病死他呢？”

 沈雁歸哭笑不得，“堂堂大夏攝政王，怎麼這般小氣？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你我之間，哪來什麼攝政王？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夫人，夫人在夫君下，不想著同夫君‘合好’，竟想著旁的男人，我如何不能小氣？”

 他一時生起氣來。

 馬車停在君臨苑門口，卻仍像在昌閭街那坑坑洼洼的路上前行。

 車邊的丫鬟仆從自覺往旁邊退了三步，低著頭不說話。

 車轎穩定下來，墨承影抱了，在耳邊委屈可憐道：

 “為何你記得他，不記得我？”

 沈雁歸小命去了半條，正氣吁吁，“阿娘金針都治不好的人，我自然印象深刻些。”

 “你這是在怪我傷得不夠重嗎？”

 沈雁歸是沒想到墨承影能醋這樣，試圖將人推開。

 這大山生生不，的雙手無力，從他上下去，落在兩側。

 沈雁歸側著臉、閉著眼，道：“你就不覺得他有問題嗎？”

 “自然是有問題。”

 沈雁歸嘖了一聲，對他的回答很不滿。

 吸了一口氣，氣息灌不滿整個肺，便又深吸一口，才問道：“我且問你，前世他在使團里頭嗎？”

 自然是不在的。

 墨承影聽到這一問，心里有了幾分清明。

 他兒將沈雁歸雙手撈起來，環住自己的脖頸。

 以作代替回答。

 沈雁歸有些責備道：“你是攝政王，大夏江山系于你一，你怎能兒長，不顧大局？”

 墨承影當然曉得在說什麼，“你懷疑他？”

 沈雁歸反問：“我不能懷疑他？”

 懷疑就好。

 墨承影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可是你的雙玉弟弟。”

 “什麼哥哥弟弟？說白了，他就是我救下的一個病患，大夫和的患者，哪有那麼多私？”

 這話有夠無，卻又是實。

 墨承影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畢竟自己曾經也只是個患者。

 “何況永州魚龍混雜，為了活下去，三歲孩子都能滿口瞎話，每個人都不簡單，不簡單就是麻煩——永州的麻煩，就該留在永州。”

 過去的時候記得太清楚，會影響當下的生活。

 若不是呼延玉病例特殊，別說相五年，便是十年二十年，沈雁歸該忘還是會忘。

 墨承影又問：“若如你所說，那你想起他時，為何還表現那般親熱？”

 “況不明，當然要順勢而為。”

 沈雁歸翻了個，邊穿裳，邊道：

 “我們家救人向來不問出、不求回報，治愈出門便是兩路人，他隔了這麼多年找上門來，難不是為了報恩？”

 為何不能？

 墨承影瞧他看著卿卿的那雙眼睛，意本藏不住。

 這呼延玉和自己一樣，生了。

 見卿卿本沒往那方面去想，墨承也不提，只道：

 “你父親和阿娘不都說，他除了上門謝，還想讓阿娘請脈，再換個方子調養調養。”

 沈雁歸笑出了聲，“這倒是個好借口，還是個無法反駁的好借口。”

 墨承影借腰力直起，“借口？你覺得是借口？”

 “阿娘是世名醫，他沉疴難愈，一心求生的患者，來求助唯一能替他續命的大夫，怎麼不是好借口呢？”

 沈雁歸長嘆一聲，忽而轉過，于黑暗中準住墨承影的下。

 “景明，吃不飽才會找新目標，我連你這頭惡狼都喂不飽，如何還會想其他？”

 墨承影起來，“夫人這話何意？”

 “我對他沒有想法。”沈雁歸雙手捧著他的臉，“你若不將你的腦子掰正過來，你我都要吃大虧。”

 墨承影得了滿意的答案，心里歡喜，想要親，被躲開。

 沈雁歸起下馬車。

 墨承影火速穿上外袍，追上道：“你覺得他是來給我們挖坑的？”

 “嗯。”

 “為什麼？”

 “我瞧他不像是地道的西戎人。”

 “沉疴難愈，自然不若尋常男兒，何況他還是在永州長大的。”

 沈雁歸一只腳邁進門檻，回頭著他，不可思議道：“方才還氣得要將人大卸八塊，這時候反倒為他說話了？——綠萼，備水，我要沐浴。”

 “大卸八塊？”墨承影倒是沒想那麼麻煩，他一本正經否認，“我哪是那樣小氣的人？”

 “我已經讓破山盯著他了。”

 他又握著的手，將拉到懷中，繼續纏問：“那你懷疑的原因呢？”

 “或許……”沈雁歸拖長了聲音，抬頭嚴肅道，“他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墨承影臉上的笑意漸消，眉頭的山川緩緩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