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影用兵如神、理政果決，多疑多變，偏生在上，擁有一顆赤子之心，認準一人便堅定不移。

 否則前世也不會在馮妧清上栽那麼大跟頭。

 他不能理解臨安口中的試探，只是肯定道：“不用了，我對夫人比金堅，不必試。”

 “不是你。”臨安一努，“試試。”

 “如何試？”

 “找個人，當著的面眉來眼去、舉止親，若將你放在心上，必然會生氣。”

 臨安拿起小銀筷，夾了一顆櫻桃煎放進里。

 “然后呢？”

 “這不就夠了？”

 墨承影搖頭。

 “這還不夠？”臨安沒能領會到自家小叔叔的意思，“那……那你假裝那子侍寢，就趙亦吧，如此瞧得更真切，你也便明白，我說得都是實話，半點沒有騙你。”

 墨承影將臨安面前的小銀筷拿過來，輕易扎進桌子里，道：“看到沒？”

 臨安一臉迷茫，“什麼？”

 墨承影將銀筷拔出來，“這就是試探的結果。”

 臨安盯著桌面瞧著，桌面除了多出兩個小孔，并無其他。

 不理解。

 “不是用來試探的。”墨承影丟了銀筷，解釋道：“若我，這試探只會傷了我的心，若不我，不會因我的試探而變得我，反而會因為我的試探，日后更加提防我。”

 “可是以心換心，若不你，你就不必如此……”

 墨承影知道臨安想說什麼，可他不愿那樣想，更不會那樣做。

 “不我，我要做的，是想法子讓信任我，而后上我，明白了嗎？”

 不是每個人都能不計后果去一個人。

 臨安和墨承影一樣，從小在宮中見慣了冷眼和鄙夷，為了活下去，需要察言觀、需要不停算計。

 可不及小叔叔幸運，能在時遇到沈雁歸那樣的小太，反而母妃離世、小叔叔離開，獨自在宮中舉步維艱。

 被人誣陷東西，大冬天挨了打，被澆冷水，丟在雪地里。

 因為隔著一個湖泊，沒給寵妃行禮，三伏天被迫在日頭下跪規矩。

 曾被同父的姐姐妹妹丟進小黑屋，和鼠蟲過了不見天日的三天。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林林總總的事，不一而足，這世上除了小叔叔，不會相信任何人。

 別說完全心，現在不去玩弄人心，就很不錯了。

 這種狀態下的臨安，自然無法徹悟小叔叔的話。

 墨承影懂，也不強求，只遠遠看著沈雁歸那邊，手里玩著茶盞，道：“你防著別人，別人也防著你，枕邊人有二心，可不是什麼好事。”

 臨安立刻警覺起來，想起先前小叔叔的提醒，“小叔叔可是發現了什麼？”

 “你方才打了你的丫鬟？”

 “做錯了事。”

 “你的駙馬呢？”

 “他……”

 臨安目四掃：方才還在那邊同人比試箭來著，怎麼這就沒了？

 沈雁歸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圓圓，找到定襄侯世子說理，沈庭帶著江佩蓉也過去了，墨承影瞧著事態不對，起過去。

 “……不過就是一只兔子，有什麼了不得的，值得你去同人家鬧？”

 還沒給沈圓圓討到說法，沈庭便將定襄侯世子夫婦送走，他是不敢訓大兒的，轉過頭又說小兒，“要不是你先打掉人家一顆牙，能有這些事？”

 沈圓圓小胖手著眼淚，氣呼呼道：“是他先罵我的！”

 沈庭本想說“行了，事到此為止”，一聽圓圓犟，忍不住指責道：

 “那麼多公子小姐在一起玩，人家祺哥兒為什麼不罵別人，偏偏罵你？——平日在家就不聽話，出了門還調皮惹事，我就不該帶你出來！”

 “才不是你帶我來的，是姐姐、姐夫讓我來的！”

 明明是別人有錯在先，父親這般不辨是非維護旁人，這小圓圓的委屈無以復加。

 抱著姐姐的脖子，嗚嗚咽咽哭起來，斷斷續續道：“爹爹、是壞蛋，嗚嗚嗚……圓圓、圓圓沒有錯。”

 “你還沒有錯？你還有臉哭？！！”

 沈庭那架勢，仿佛下一刻就要從沈雁歸手里將人搶過來，摔到地上，“不就打架，你自己看看自己，哪家閨秀跟你一樣？沈圓圓，過完年你都五歲了，能不能懂點事？”

 沈圓圓眼角的淚一顆接一顆往外滾，哭得一一，小肩膀一抖一抖，不停發出嗯、嗯的哭泣聲。

 沈雁歸憋著火，微張，不停吸氣、吐氣，不急著跟沈庭爭辯，手拍著圓圓的背、又著的頭發，給予這個剛驚、又挨罵的妹妹安。

 “圓圓不怕，姐姐在這里。”

 沈庭余瞥了眼周圍，大家雖不圍觀，難免豎耳聽著，他實在太重臉面，這時候難免想，沈林氏縱有千般不是，在這些場合卻是得心應手、八面玲瓏的，不像佩蓉，跟個木頭似的。

 他有些嫌棄道：“愣著做什麼？趕把孩子抱回去呀，還不嫌丟人現眼嗎？！”

 江佩蓉手來接沈圓圓，可是了驚嚇的沈圓圓，只認姐姐。

 “姐姐不要，圓圓不肘。”

 預要與姐姐分開，沈圓圓心的恐懼如同煙霧漫散開來，哭聲也變得有些撕心裂肺。

 花容曉得自己份卑微不該說話，可瞧著小小姐這樣哭，難免心疼，“沈將軍，小小姐從始至終沒有……”

 “沈府主子的事，幾時到攝政王府的下人置喙？”

 沈庭聲俱厲，這話是有指桑罵槐意味的。

 他又訓斥江佩蓉，“你是怎麼教孩子的？跟你說了多遍了，這里是京城，不是永州，我不求你教孩子讀書明禮，至別到丟人！”

 “沈庭你夠了！”

 沈雁歸忍無可忍，“人家了……”

 不愿再形容一遍，圓圓害怕，只著火氣道：“人家小孩嚇唬你兒，你卻顧著所謂面，不敢同人家計較，反過來與自己妻兒過不去，一口一個丟人，沈庭，你才是丟人的那個！”

 “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沈庭不與沈雁歸正面鋒，將矛頭對向江佩蓉，“當眾自己父親名諱，簡直大逆不道！”

 沈庭指責江佩蓉，江佩蓉想要息事寧人，偏幫了沈庭兩句，說圓圓也有錯，這一舉，直接激怒沈雁歸。

 父倆吵了起來。

 沈雁歸怒斥一聲，“大膽沈庭，還不跪下！”

 沈庭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下意識往周遭看了一眼，著聲音道：“沈雁歸，你竟然讓你親生父親當眾下跪？”

 “君臣父子，我乃攝政王妃，自然得起你區區臣子跪拜。”

 沈庭丟不起這個人，只當這是大兒的一時氣話，轉要走。

 沈雁歸給了個眼神，春褀、夏安、秋綏、冬禧立刻攔住沈庭去路。

 江佩蓉眼瞧著事鬧大，無法收場，忙勸道：“雁兒，算了，都是阿娘的不是，是阿娘沒有看好圓圓，你父親自來便就是這樣的脾氣，你別同你父親置氣了，好不好？”

 一句“阿娘的不是”反倒沈雁歸鐵了心，今日便豁出去，不管沈庭拿了阿娘什麼把柄，只要他死了，一切都會隨他煙消云散。

 而且他死了，阿娘和妹妹就可以到自己邊來。

 沈雁歸盯著沈庭，冷臉沉聲吩咐道：“花容、青霜，把夫人扶到旁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