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不出來賀聞朝的琴藝比起九年前是否更進了，只能聽出來一如既往的好聽。

對而言，更重要的是這首曲子背后的意義。

這回是真的結束，賀聞朝起對著全場觀眾鞠躬致意，退場，觀眾席的燈亮了起來。

蔣莞隨著人流有序退場，手里攥著的手機彈出來一條消息——

[賀聞朝：在停車場F區等我，一起走。]

蔣莞目微頓，半晌后回了一個字：[好。]

有些走神，腳下也慢了，被后的人流帶的差點一個趔趄，扶墻才穩住。

從劇院大門步行去后臺當然沒有從后臺快，蔣莞走到F區找到賀聞朝的那輛邁赫時，他已經在里面等了許久了。

坐進副駕駛，剛想說句不好意思讓他等這麼久，余就瞄見車后座的行李箱。

這是賀聞朝前幾天一直放在家里的行李箱。

蔣莞目一頓，秀眉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你這是…要走麼？”

“嗯，不過先送你回去。”賀聞朝發了車子。

伴隨著他這句話，剛剛心里的悸不安燥熱難耐仿佛像是被針破了的氣球，一瞬間只剩下空空落落。

蔣莞‘哦’了一聲，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低落：“你著急回京北的話不用送我也可以的。”

反正本來就是開車來的，現在為了和他一起走，明天還得刻意來取一趟。

賀聞朝聽出聲音的奇怪，稍稍偏頭：“你不開心麼？”

“沒有啊。”蔣莞勉強打起神，含糊地笑了下：“就是不理解…你怎麼這麼著急？”

就算走，需要演奏會結束就連夜飛回去嗎？

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在申城的，圣誕節過后就會離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落差也就更強烈。

賀聞朝沉默片刻，只說：“公司安排，整個團隊一起回去，元旦節在京北還有一場演奏會。”

時間離得太近，算上彩排之類的他們幾乎要加班加點，實在是耽誤不起。

既然賀聞朝簽了公司，那大事上就必須聽公司的安排，哪怕他有心想留，也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耽誤了整個團隊。

蔣莞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心里那口憋悶的氣稍微順了順。

“時間既然這麼，”頓了下，有意無意地問：“你干嘛非要在申城多加一場啊。”

旁邊沉默了一會兒，幾乎讓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誰知道呢。”賀聞朝開口，聲音薄冷，卻有自嘲的笑意：“大概是因為我覺得圣誕節比較特殊吧。”

蔣莞心口‘怦’的跳了一下：“特殊？”

“嗯，外國人的新年，我跟著過了幾次，氛圍和國大不一樣。”賀聞朝目視前方，卻是第一次提起了自己在國外留學那些年的事：“新年時，他們的音樂氛圍更濃厚。”

“公司沒有安排我在圣誕節這一天開演奏會，是我自己想……蔣莞，你還記得最后一首鋼琴曲的名字嗎？”

賀聞朝的直言不諱等于是捅破了蔣莞自己胡猜測的那層窗戶紙，坦又大方，讓猝不及防的愣住。

可比大腦反應的更快，呆呆地回：“記得，是…水邊的阿狄麗娜。”

“真不容易。”賀聞朝笑了笑：“你還能記得這些。”

蔣莞甚至判斷不出來他是不是在嘲諷了，白皙的臉上不控的升騰起一陣熱意。

下了高架橋是一個漫長的紅燈，賀聞朝停下車子側頭看，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被窗外五彩斑斕的燈照映，有種流溢彩的溫——

“你覺得，”他問：“我為什麼要在今天彈這首曲子？”

“你，你……”蔣莞大腦幾乎宕機，麻木之下只剩呆滯，含糊的搪塞：“我怎麼會知道。”

心里有一個答案躍躍試，呼之出，可又怕說出來后自取其辱，總覺得‘是為了我’這四個字無比燙，只能裝傻。

“你怎麼會不知道。”賀聞朝嗤笑了聲：“我上次公開彈這首曲子，也是給你聽的。”

他一共只彈過兩次阿狄麗娜，一次在九年前，一次是今天。

都是在圣誕節，都是為了給某個人聽，而怎麼能說不知道？

蔣莞沒想到賀聞朝不僅坦然承認就是他想在申城加一場演奏會，更是如此簡單暴的扯碎了更多的窗戶紙。

一時間，聲音都有些磕絆：“賀聞朝，九、九年前的事……”

說到一半，蔣莞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只能戛然而止。

那場用琴來表達維護宣誓主權的盛大意他們都都記得，可他今天又重復一次，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蔣莞，你覺得我是為什麼？”賀聞朝也在問這個問題。

綠燈亮起，他重新發了車子，聲音并不激烈，只是平靜的一字一句敲在心上——

“我為什麼要費勁心思在這兒開演奏會，彈當年的曲子給你聽？”

“你能給我個答案麼？”

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為，現在卻來問要一個答案？

可是蔣莞卻不覺得荒謬，因為明白賀聞朝那更深一層的意思。

但明白是一方面，有沒有勇氣去面對是另外一方面。

這段時間自己和賀聞朝的相都披著‘炮/友’那層外殼，但實際上早就越界太多，只是誰都不敢去挑明他們這詭異的關系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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