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芳垂著眼，從始至終都沒有流出畏懼的緒，之前的清冷淡漠也消失了，只是依然生疏。

蕭延三步一回頭地出去了。

蕭穆聽著外面的腳步聲，確認人走遠了，才對佟穗道：“阿滿，你給凝芳講講事經過。”

佟穗便走到林凝芳邊，輕聲細語言辭簡練，又待得清清楚楚，沒一句廢話。

老爺子難以察覺地點點頭。

林凝芳看向擺在書桌上的畫匣：“濁世之中，難得陶掌柜還有這份孝心，我先看看畫吧。”

蕭縝打開畫匣，展開那幅《撲蝶圖》。

佟穗已經看過畫了，此時更好奇林凝芳對這畫的態度，因此悄悄觀察著林凝芳的神，就見這位畫技超絕的弟妹神平靜，并無初見此畫的欣賞驚艷。

佟穗忽然替陶掌柜了一把汗，莫非被蕭縝說中了，三弟妹真看不上這畫？

習慣使然，林凝芳差點就想就此圖的畫工點評兩句，但想到邊這幾人都不諳此道，說太多有賣弄之嫌，便只是簡單地道：“既是陶父寧可廢了雙手也要護著的心之作，我便盡力替陶掌柜臨摹一幅吧，也算全了陶掌柜的孝心。”

佟穗頓時替陶掌柜松了一口氣。

蕭縝：“我還要去給陶掌柜答復，弟妹覺得需要臨摹多久？”

林凝芳：“暫定五日吧，我需悉陶老的畫風。”

蕭縝頷首。

年輕人商量好了，蕭穆方道：“這幾日凝芳便來書房畫吧，我會待下去，誰也不許過來打擾。另外，此事不宜外傳，咱們幾個知道就好，連老三都不必告知，陶掌柜那邊也只道是一位士高人。”

這年頭，家中財會遭人覬覦，能用來賺錢的才華同樣如此。如果讓外面知道三孫媳婦有臨摹畫作的本事，有心之人就能冒出抓走三孫媳婦專門臨摹名畫售賣贗品的黑心生意，世古玩字畫都賤，卻依然有不差錢的富商貴族愿意趁機撿。

佟穗幾個都點頭。

蕭縝：“那我現在就再去一趟鎮上。”騎騾去，兩三刻鐘就能回來。

蕭穆也帶著蕭守義回了練武場。

佟穗與林凝芳也才真正打過一次道罷了，單獨相依然拘束，指著那畫箱問：“現在就要畫嗎？我幫你把東西拿出來？”

林凝芳自己打開箱子看了看，朝解釋道：“不急，等我在普通紙上練得有把握了再用里面的。”

佟穗就知道畫箱里面都是好東西了，敬佩道：“陶老先生的畫就夠好了，陶掌柜看見弟妹的畫還能驚為天人，可見弟妹的本事跟那些才名遠揚的大家都差不多，你這麼好，我都不舍得你繼續憔悴下去。”

林凝芳還是天之驕的時候聽過太多溢之詞，今日卻被佟穗這番直白樸實的夸獎逗笑了：“二嫂過譽了，我只是命好生在書香世家，倘若給二嫂同樣的機會，常有名師指點，二嫂的才學造詣可能還要勝過我。”

佟穗：“不會不會，我很笨的，看啟蒙書都經常遇到不懂的詞句。”

林凝芳掃眼另一側的幾排書架，問：“二嫂最近在看書嗎？”

佟穗眨眨眼睛，道：“有空了會去學堂看看。”

林凝芳：“那二嫂再有不懂之，可以過來問我。”

佟穗驚喜道：“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林凝芳笑道：“若不是需要臨摹此圖，我每日都閑著，何來麻煩之說。”

佟穗：“行，那以后我就去問你了，哎，你先看吧，我去跟大嫂一起準備午飯。”

轉就跑了。

林凝芳目送出門，過了一會兒，抬起一只手，對著那陌生的細瘦手腕出起神來。

——

晌午佟穗妯娌倆蒸了雜糧飯，燉了一大盆鹿，再來一道小蔥拌豆腐。

往碗里盛飯時，佟穗回想林凝芳之前得驚人的飯量，特意給盛了一平碗。

碗飯剛翻到林凝芳面前，林凝芳便錯愕地抬頭看來。

佟穗朝笑笑，接下來要養也要臨摹畫，當然得多吃點。

等午飯結束，林凝芳第一次沒有吃完就走，而是留在堂屋。

以前不看也就罷了，現在看著柳初收拾碗筷，佟穗從鍋里往泔水桶里舀豬食，林凝芳很是難為：“大嫂二嫂，我能幫些什麼嗎？”

柳初聲道：“不用，弟妹有這份心就夠了，你想幫忙我們卻不忍心累到你，快回去歇著吧。”

佟穗猜測道：“弟妹是有什麼事嗎？”

林凝芳朝點點頭。

佟穗正好要去后院了，林凝芳隨著一道出來，邀請道：“我下午都在書房，二嫂等會兒空了，來書房陪我如何？”

書房畢竟在老爺子的院子，自己待在這邊有些不自在，阿真又經常被賀氏母喊去做事。

佟穗能理解的顧慮，笑著應道：“好啊，你先回房，我忙完這邊洗洗手就去找你，順便跟二爺要鑰匙。”

剛剛吃飯時老爺子宣布林凝芳會去書房練畫，大家別去打擾，順便也提了讓蕭縝先把他的那把鑰匙給林凝芳拿著。蕭縝上午一直在外面，鑰匙放在了屋里。

林凝芳點點頭，臨走之前，看向佟穗拎著泔水桶的雙手。

同樣是一雙細細白白的手，在外面的一段腕子卻骨勻稱很有力量。

很有力量的佟穗并沒有察覺相府千金的視線，喂完騾豬，包括暫時養著留著過陣子宰殺的野野兔，柳初也將鍋碗筷都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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