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太后娘娘數落以后,蘇殿元花錢不再大手大腳,人在中,雖然領著朝廷的食俸,但用錢的機會實在不多,便只帶了一些碎錢。
楚翊買了一堆又一堆華而不實的東西,小手扛不,讓他的“小廝”在后大包小包扛上肩,許久之后,楚翊發現那個沒用的起居郎沒跟上來了。
好奇地一探頭,后人里,他肩上的貨撒了一地,正在彎腰拾撿。
也罷,看在他如此可憐,已被自己磋磨得風度掃地的狀,楚翊也就不為難他了,乖乖說了聲“不買了”,帶了一群人折返。
蘇探微總算是卸了貨。其實東西加一塊,也不夠他開一石弓的力,只是東西多而大件,不易手持,難免有捉襟見肘的窘迫。
自馬車,楚翊便見他如釋重負,心中又暗暗地不大服氣起來。
只怕回宮以后,他又凌駕自己頭頂上。
好不容易向母后告發了這個“小人”的險可惡,楚翊可算是把學到的最壞的詞一腦都給蘇探微用上了,誰知聽完以后,母后不僅不責罵他,反而著他頭諄諄告誡。
說蘇大人盡忠于職守,怎能責怪他呢。做帝王,就沒有無拘無束的。
母后還讓他全力相信蘇探微,必要時可委以認命,蘇探微是個值得托之人。
這讓楚翊到很挫敗,不由自主地吃起了醋。
總覺母后對蘇探微的關,已經多過于自己了。人家倒如同母子,自己是個撿來的罷了。
馬車里靜謐無聲,一晌過后,小皇帝又開始整起了蘇探微,他手一指,憤懣地道:“朕想起來,還有東市的酸梅湯沒買,朕要吃酸梅湯。”
陛下花招頻出,此刻人在西市,他要吃東市的酸梅湯,最近的一條道須得穿過桂花巷口,但巷口狹窄過不去車,若要繞遠路,則更需費工夫。
因此,陛下從一開始,就是抱了整人的目的來的。
“蘇卿,去給朕買一碗。朕在車里等你。”
陛下有時候渾得讓人想摁在桌上揍。揍一頓也就約莫老實了。
但蘇探微沒有那個權力那麼做。
皺了眉,墨一般深的眉宇底下,雙眼宛如子夜。
楚翊一怔,正疑心,他會否要犯上作,謀逆行刺天子,可對方卻什麼話也沒說,轉便下了馬車。
看他不管再怎麼生氣,也只得聽從吩咐好好辦事的模樣,楚翊心里很解氣。
哼。
正應該這麼辦,早就看這個家伙不順眼了。
蘇探微數了數兜里剩余的錢,買一碗酸梅湯綽綽有余,擰眉往桂花巷口踅。
這條巷連接東市與西市,但中間岔路極多,若非在歲皇城有生活經歷的人,進來也多半迷路。里頭穿行的人三三兩兩并不甚多。
但饒是如此,今日,亦安靜得有些怪異。
疑云頓生,忽然,一道猛烈的罡風從頭頂劈落。
來人的長刀,刀刃上如有風雷之勢,只待一擊即中,頃刻之間,便將蘇探微項上人頭切兩半,流河。
蘇探微腳步一定,側閃避,刀刃的寒近乎著面皮危險地過,再往下,便要分裂他的雙腳。
桂花巷的埋伏,看來是單獨等待著他的。
蘇探微腳尖抬起,刀刃未能砍中他兩腳,重重敲在地面,出一道紛紛的火星。蘇探微扯了薄,抬起一腳踹上削鐵如泥的鋒刃。
乓——
一大力朝著黑人的虎口震而去,刀了手,黑人也被震開,后背撞上了墻面。
但這只是餐前開胃的一道,若他襲擊不,自有后手。
石巷兩旁的瓦檐上,簌簌跳下十幾個人,前后將去路封死,水泄不通。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蒙面裝束,銀刀薄而長,鋒芒畢。
歲皇城里早已止了人口買賣,這是誰家包藏禍心之人,所豢養的死士,且不為弒君,是專為殺他而來。
要麼,是覬覦太后貌,如儀王之流,除掉一個已經傳出危險風聲之人。
要麼……
隋青云潛藏回春局的形跡目的,已經敗。
有人已經知道,隋青云他所使,為了調查一筆勾連外敵,謀逆不道的舊賬。
在一切被曝日之下,昭然若揭之前,先手除掉這個危險之人,最為穩妥。那個人,此時也還不一定知曉他是誰。
*
陛下在車里來回地踱步,已經等了很久很久,可始終不見蘇探微回來。
楚翊也會擔心,不免自省,是否自己太過分了,把人這樣來回的折騰,其實仔細想想,他對自己還是不錯的,除了偶爾煩一點兒。
已經到了要回宮的時辰了——
他不會弄丟了吧?
一個念頭突兀劈進腦海,把楚翊駭得不輕。真沒想到,他這麼大一個人了,還有可能弄丟。
楚翊連忙要指使影衛去找人,務必將蘇探微帶回。
誰知,還沒有鉆出馬車,沉悶的一聲響,楚翊頭皮發麻,只見一團糊的影驀然出現木門兩葉之間,雪白的長袍上淋了大幅大幅的牡丹,瑰麗艷冶,目驚心。
牽起綢下擺,一滴一滴濺在地面。
影衛目睹蘇探微滿浴而歸,早已做十二萬分的警惕,暗中沿桂花香尋覓進去。
楚翊驚呆了,兩只黑乎乎的眼珠子差點兒沒從眶里掉出,手急忙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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