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苗靖初中那幾年住校,吃得最好的還是這時候,一方面會去食品廠買邊角料或者臨期食品應付肚子,另一方面時不時也總有那麼一頓全葷宴,第一次做紅燒牛羊和蝦蟹海鮮,廚藝這時候從青到過度,但陳異吃東西也不挑味道,無論多難吃都能泰然吃完。
臺有洗機,家里的服如非麻煩,一般扔洗機里洗,苗靖第一次鼓起勇氣攔住陳異,是阻止他把和子扔進去,紅著臉,吞吞吐吐站在洗機面前,很不容易把這句話說出來,陳異頭發滴著水,叉著腰嗤笑講究的,轉回浴室倒洗練服——他從小到大,什麼活沒干過。
經過陳異拎刀震懾鄰里,這一片居民區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沒有人敢輕易搭訕,當然兄妹倆也冷到不愿搭理外人,大家等著看好戲,沒有家長管教,兩個未年人在家,陳異那子,又是十六七歲的愣頭年,進局子是肯定的,早晚的事,不過自家要躲遠點,以免遭殃。
日子也就這麼平平靜靜過來,中考前的那兩天,陳異突然回家,因為天氣太熱,苗靖在家復習,心略張,沒空做飯,連著幾天給兩人煮面條,陳異從外頭買了幾盒食,還有西瓜和水果,兩人坐在桌邊,陳異突然往碗里砸了個大,面條熱湯濺到苗靖茫然無措的臉龐,竄進眼睛里,頻頻眨眼含淚,陳異悶頭把半盒醬牛推過來:“吃。”
苗靖洗完碗出來,桌上留著半個西瓜,豎著了個勺子,禿禿的杵著,另一半已經被陳異抱走到房間里。
考場就在本校,苗靖打算早上坐公去學校,下午考完回家,中午留在學校吃午飯休息,拎著個競賽得獎發的帆布包出門,檢查自己的文、準考證,還準備了一顆蘋果,陳異懶洋洋打開房門去洗手間,苗靖前腳邁出大門,他含著牙膏沫喊住:“等我。”
陳異冷水撲臉,捋捋刺刺的寸頭:“我送你過去。”
“好……”
兩人騎托車走,苗靖戴了頭盔,很有分寸的扯著他一點擺,車子轟隆隆發,他長支地,側頭說話:“抓穩了,你摔下去,直接去醫院就行了。”
托車往前飚走,苗靖跟著慣往前沖,整張臉又趴撞在他背上,寬闊肩背是凜冽的煙草味,健康又蓬的氣息,并不難聞,不知道是不是車速過快的原因,有一點點暈眩和飄的覺。
這回苗靖沒有強撐著把支坐起來,而是虛虛俯在他后背,兩手攥著他T恤兩角,微微閉著眼,安靜又張地撲面強風和掠過耳邊的嘈雜。
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快樂。
陳異把送到學校,轉飆車離去,苗靖跟著人流進學校,回頭看一眼托車上的黑背影。
考試很順利,下午從考場出來,校門外里三層外三層都是接孩子的家長,苗靖低著頭慢吞吞往外走,猛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喇叭聲,一抬頭,意外看見人群之外有個年輕高大的影,懶洋洋坐在锃亮的托車上,手里夾著只香煙,漆黑的眼睛似乎含著一縷笑,懶散看著。
眼睛猛然一亮,三步兩步上前去,杵在他面前,全然不知道自己臉上漾的明笑意和雀躍的腳步,和明晃灼燙的太一起融化在半下午的燥風里。
陳異面平淡,語氣敷衍:“考得怎麼樣?”
“還可以。”
“走吧。”
“嗯。”
一考完試,陳異連個招呼都不打,又消失不見。
中考績在七月初就出分,苗靖的績進了全校前十名,排名在全市一百名,藤城有一所省重點高中,這個績板上釘釘被省重點錄取,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陳異也看見了那張鮮紅的錄取通知書,窩在椅子里,兩條疊架在凳子上,平靜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苗靖笑容去,眨了下眼睛,兩手擱在膝上,抿。
之前說好的,等初中畢業就滾,這個家也住了這麼久,陳異不追究魏明珍的事,也沒難為,苗靖沒有再留下的理由——但魏明珍的電話依然打不通。
直接去魏明珍報給的那個地址去找人?還是按魏明珍的意思回Z省老家找姨媽一家繼續念書?
“給你買張回老家的火車票。”陳異把收回來,垂眼慢聲叮囑,“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火車站。”
苗靖輕輕嗯了一聲,轉回房間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幾件洗得發舊的服,一點生活用品,幾本課外閱讀書,那張錄取通知書和個人檔案,連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背著個書包就足夠。
陳異真的給買了張回Z省的火車票,把帶到了火車站,送到檢票口,人高馬大站在面前,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拿著。”
“不用了。”苗靖搖頭,著手,“我上還有點錢,夠用了。”
他把錢收回去,推推的肩膀:“那走吧。”
“再見。”苗靖低頭沒看他,輕聲告別,“謝謝你,陳異。”
“再見,走了。”他手,似乎在頭頂虛拍了下,腳步一轉,已經大步邁開,反手揮了兩下,快步走出了候車室。
苗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收回目,茫然坐在椅子上等列車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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