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傷了他。

千瘡百孔，覆水難收。

沒把它打死，是他的恩賜。

清晨的濃霧裏，就連最後能把他們牽連在一起的視線也終於斷了。

傅知越眼眶有些熱，咬住下才沒發出聲音來。

可那條狗寧願主人把它拴在樹上，皮帶狠狠自己一頓，把它打服了，打怕了，或者直接打死了。

然後把它隨便就近埋在哪棵樹下麵。

至每天他路過的時候，它還能看看他。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再抬頭還是笑，“是不是我今天送來的你不吃？那要不你給我擬個食譜，以後我天天按照食譜上的來？”

“傅知越……”

“真的，我保證，”傅知越豎起三手指，“我保證一點點都不帶差的。”

強歡笑是真的很難看。

溫楚淮靜靜地著他，良久，一聲歎息，“何必呢。”

傅知越幾乎要為這三個字落下淚來。

可溫楚淮最討厭別人在公共場合掉眼淚。

於是他抬手假裝臉，蹭掉了水汽，手放下來眼睛裏空空的，對著溫楚淮彎起來，“那就這麽說定了，哥你擬個菜單給我，以後我按照你的菜單給你送飯。”

他說完，匆匆站起，“那我就先回去了，還得去一趟法院，有個案子要跟法通。”

他本不給溫楚淮說話的機會，提起公文包落荒而逃。

診室的門打開，外麵早已排起了長龍。

第一個患者聽到報號進診室，傅知越靠在診室外牆上，緩緩彎下腰，棄犬一般的嗚咽聲吞回肚子裏，眼角終於沁出一滴淚來。

他似有若無地聽見診室裏的寒暄——

“溫醫生，我又來了。”

“嗯，坐。”

“呦，這怎麽這麽多吃的？溫醫生還沒吃飯？”

“沒事，別人送來的。”

“是剛才出去的那個小夥子？他是什麽人啊？我看你們聊天的時間怪久的。”

“……以前認識的人。把您的片子拿來我看一下……”

後麵的話，傅知越聽不清了。

對於溫楚淮來說，他隻是“以前認識的人”，僅此而已。

到了法辦公室遞材料，順便討論這個案件的進展，傅知越總是時不時地走神。

連話都說不利索。

“這個排除妨害的案件……”傅知越說著說著，頓了一下，抬手捂了捂發熱的額頭，“不好意思等一下。”

他想不起自己剛才要說什麽了。

旁邊的法好心提醒，“你說你代理的委托人是先建的房屋。”

“對，是先建的房屋……”傅知越定了定神，努力睜開眼睛，看清法畫出來的那張草圖，“對方是之後才來的，這種況下，對方應該知道……”

他張了張，半晌才想起來那些爛於心的法律名詞，“對方屬於自陷風險，跟我們的當事人沒有關係……”

他磕磕絆絆的，一句話說的慢，有時候還要重複好幾遍，才能反應過來自己接下來想要說什麽。

本來半個小時能解決的事，生生磨了一個多小時，也多虧了平日裏傅知越辦案雷厲風行，悉他的法都知道他的水平，才沒跟他計較。

隻是通完了，法和來辦公室拿材料站旁邊聽了一會的書記員都有些擔心。

“傅律師是不是最近接的案子太多了，累這樣？”法是個上了年紀的人，拍著傅知越的肩膀，“吃不消就接點案件，才是革命的本錢。”

“估計不了，”書記員在旁邊吃吃地笑，“我聽你們所的其他律師說，你現在是首席律師，天天找你的人排著隊的來，連個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哎呦，這麽忙。”法臉都皺起來，“不過忙點也好，你們年輕人，素質好，力恢複得也快，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傅律師也是年輕有為，高材生，聽說當年也是比賽證書一大堆……”

他們的眼神裏是掩蓋不住的欣賞，可是隻有傅知越知道，這些鮮亮麗背後，都是溫楚淮陪他熬出來的。

沒有溫楚淮，傅知越進不了天恒律師事務所。

也不了現在的傅知越。

可是他把溫楚淮弄丟了。

鼻頭有些酸，傅知越低了頭，了鼻子，抬頭衝其他人扯了扯角，“沒什麽，就是……最近沒太休息好。”

“哦，那還是得多注意休息。”法話鋒一轉，“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吧？有沒有朋友？我倒是有個遠房表親，家裏是個兒，學醫的，條件也不錯……”

“不用了。”傅知越在外很打斷別人的話，尤其是主審自己手下案件的法的話，“我有對象。”

他笑著，眼神卻有些空茫。

一點都沒有。

法愣了一下，“真的啊？之前也沒怎麽聽你說起過。”

“嗯，”傅知越訥訥的，“他……我對不起他，現在求他原諒呢。”

“呦，鬧別扭了？”法了然，“我說怎麽今天覺你不在狀態。”

“嗯。”傅知越笑了笑，“他不要我了。”

“嗐，年輕人，說這麽喪氣的話。”法拍拍傅知越有些佝僂的脊背，“要我說，你們這些小年輕，做什麽事就是容易衝，今天興致起來了跟誰在一塊了，明天沒覺了又分開了，哪兒有個準數？你說你，這麽優秀，哪家小姑娘不珍惜？”

中老年人渾然不知自己安錯了方向，“回去買個禮，給人誠心實意地賠禮道歉，保證下次不再犯了，不就行了嘛？”

他說得輕而易舉，可也是真的覺得，憑借傅知越的樣貌和能力，拿下一般小姑娘手拿把掐。

可溫楚淮不是一般小姑娘。

他的哪一個頭銜說出來，都是一般人輕易達不到的就。

唯獨養了首席律師這件事，是他如今擺不掉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