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這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肖思遠在旁邊站的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他這一生，如履薄冰。

溫楚淮的一句“走吧”像是解救的訊號，肖思遠忙不迭地跟著溫楚淮就走了。

走著走著發現不太對勁，肖思遠狐疑轉，看見不遠不近跟著一個人。

他們走，他就走。

他們停，他也停。

像一個影子。

“哎，溫楚淮，他……”

“哥哥！”一個小孩突然從後麵跑過來，手裏是一籃子玫瑰花。

小孩看著年紀不大，個頭還沒溫楚淮的高。

跑到溫楚淮麵前，小短倒騰三四下才能追上溫楚淮的一步，卻還是追上來。

溫楚淮停下來。

“這個給你，”小孩胖嘟嘟的小手從籃子裏了一支玫瑰花出來，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笑了兩彎月牙，“漂亮哥哥。”

溫楚淮微微攏眉。

他還是不喜歡“漂亮”這樣的詞放在自己上。

可對方是個小孩。

小孩子言無忌。

小孩的媽媽也很快追了上來，對溫楚淮一笑，“帶小孩子出來練練膽子。”

溫楚淮微微含頜，表示理解。

小孩始終仰著臉，燈下黑的眼珠是天上的星子。

一支火紅的玫瑰被執著地抻到溫楚淮麵前。

溫楚淮拿出了手機，“多錢，我掃你。”

“不要錢，”小孩的聲音銀鈴一樣，又重複了一遍，“哥哥漂亮。”

“不對，”媽媽蹲下，輕輕拍了拍小孩的後背，溫聲細語，“你應該先跟哥哥解釋，是後麵的哥哥付過錢了，所以這個哥哥不用付。然後再誇哥哥好看。”

“哦……”小孩懵懵懂懂的，卻認真跟溫楚淮複述，“後麵的哥哥買了花，要我把花送給你，讓你別再跟他生氣了。”

後麵的哥哥。

溫楚淮一直沒回頭，卻也能到灼烈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上。

曾幾何時，傅知越其實是很有爛泥扶不上牆的潛質的。

溫楚淮有時候說他不像是沈老師的兒子，明明沈老師，四十多歲還每天泡在實驗室裏，傅知越上了大學就開始不求上進。

第一次看到溫楚淮給他製定的大學計劃表，傅知越臉都垮了，整個人跟被幹了一樣趴在桌上。

“不會，太難了，高中老師說上了大學就可以玩了，我要玩夠本兒。”

結果上大學的第一學期，傅知越連四級都沒去考。

考四級的時候傅知越跟人約著打遊戲去了。

績出來的那天，溫楚淮剛進門就問了一句：“傅知越，你的績是多？”

傅知越天靈蓋都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出四六級的績，更打死也沒想到溫楚淮六級都過去幾年了，居然還關注著那些公眾號，消息靈通到這種地步。

那是溫楚淮第一次跟傅知越生那麽大的氣，氣的溫楚淮當時摔了門就走了。

當天晚上溫楚淮回來，傅知越夾著尾蹭到人跟前，“哥……”

溫楚淮繞過他，去打開櫃，從裏麵拎出掛得整整齊齊的服。

“楚淮……你別生氣……”傅知越猶不知問題的嚴重，“四六級又不著急，四年的時間能考呢，我四年裏給它們考下來不就行了……”

溫楚淮還是沒搭理他，自顧自地疊服。

傅知越心虛，但還是沒忘了搶溫楚淮疊好的襯衫，“你幹嘛去？”

“回宿舍住。”

“宿舍又沒你的位置，你辦的走讀。”

“今晚就會有了。”

“不是，你至於嗎……”傅知越抓了抓頭發，“又不是什麽大考，除了四六級，托福雅思考哪個含金量比這兩個低？實在不行這兩個我隨便考一個不就行了？”

“隨便考一個？”

“……”傅知越了臉，才發現自己急之下說了大話，這兩個都不是隨隨便便能考下來的，“那……反正這兩個一個月一考，比四六級半年一次的勤……”

傅知越是了陣腳，忘了犯錯的時候，在溫楚淮麵前最好的解決辦法是閉聽爹教育完，而不是花言巧語給自己找各種理由和退路。

尤其他還吹了牛。

果然溫楚淮的臉更沉了。

溫楚淮說：“傅知越，我要找的伴不會是個廢。”

說完拿了幾件服，轉就走。

方圓十裏都籠罩著爹上“生人勿近”的氣場。

傅知越像隻嗲了的小狗崽子，灰溜溜跟在溫楚淮後，沒有溫楚淮的首肯，半步也不敢上前。

溫楚淮就自己一個人往學校走。

也是半路跑過來一個小孩，一隻手拿著比臉還大的彩虹棒棒糖，一隻手遞給溫楚淮一朵還帶著水珠的玫瑰花。

“漂亮哥哥，”那小孩仰著小臉，紅齒白，“後麵那個哥哥讓我把這朵花給你，讓你不要跟他生氣了。”

兩張稚的臉此刻在溫楚淮眼前重合。

眼前的小孩忽閃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歪著頭問溫楚淮，“漂亮哥哥，你漂亮，後麵的哥哥也漂亮，你們兩個都漂亮，你們兩個是好朋友嗎？”

“……”

溫楚淮指尖有些涼。

言無忌，又正中靶心。

小孩媽媽給比了一個噤聲的作，抱歉地衝溫楚淮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孩子，話比較多，您別往心裏去。”

溫楚淮搖頭，那意思是不會。

媽媽趕拉著小孩走了。

小孩還不知道自己和真相隻差了中間一層現在還不懂的紙，被媽媽拉走了還要扭頭對溫楚淮喊：“漂亮哥哥！好朋友不能自己一個人走把另一個人丟下的！老師說，好朋友要手拉手一起走……唔！”

小孩被捂上帶走了。

那朵玫瑰拿在溫楚淮手上，枝幹上的刺紮了包裝紙，刺指尖。

十指連心。

溫楚淮回，後的傅知越還站在原地，遙遙相，誰也沒有再進前一步。

夜風吹過，花瓣上的水珠落進花蕊裏。

溫楚淮垂眼，手上那支玫瑰花輕輕放在旁邊的公共座椅上。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不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