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月甩開他的手。

宴清風說：“怎麼，那些人可以，我不可以？”

“他們跪在我面前獻，跳舞給我看，你能嗎？”

卓明月看著他狀如豬肝的臉，好聲好氣的說：“你做你的攝政王，我我太后的福，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宴清風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般胡作非為，卻道是福。

他把捧到如今的位置，卻用男？！

“你當真以為，我拿你沒法子了？”

“那你想要如何，”卓明月后退一步，背倚靠著縷空紅木門，“所以我哪怕空有太后之尊，依然是你的籠中鳥雀，要制于你？”

宴清風想笑。

“空有太后之尊？！”

怎麼能冠冕堂皇的說出這話來？

這太后不實，還有誰更實？

從前長安的天是攝政王，如今千里之外的淮南，都知曉百對太后唯命是從，連攝政王都俯首稱臣。

還要如何？！

不遠，溯兒清脆的小嗓子喊了聲“母后”。

溯兒當皇帝兩年后，好久沒習慣改口母后，卓明月也不強求他，由他去，近來他的“母后”是得越來越順口。

這道清甜的聲音，生生讓宴清風的怒氣堵在嗓子眼，又強行下去。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溯兒看到他倆爭鋒相對。

卓明月掩打了個哈欠。

“不早了，攝政王請回吧。”

溯兒跑到邊來，扭頭問宴清風：“王叔！你來找我母后玩嗎？”

宴清風臉別扭，“沒事了，王叔要走了，你怎麼還不睡？”

溯兒說：“周姨說母后想我了，我就來找母后！”

周晚瑩到底是怕出事，才讓溯兒過來救場。

卓明月蹲下來抱抱孩子。

“那今晚溯兒跟母后睡。”

“好哎好哎！”

溯兒高興的直拍手。

他想到什麼，很客氣有禮貌的問宴清風：“王叔要留下來一起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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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清風挑了下眉。他倒是不介意，但這行得通嗎？

卓明月住溯兒的小鼻子。

“你可以留人用膳，但不能隨便留人睡覺，知道嗎？”

溯兒就問：“王叔要留下來用膳嗎？”

卓明月又道：“天都黑啦，該睡覺覺的時辰了，不能留王叔用膳了哦。”

溯兒就向宴清風揮揮手。

“王叔明日再來找母后玩哦！”

然后他拉著娘親的手，蹦蹦跳跳的就往寢殿里去。

宴清風看著殿門在眼前合上，一大一小的影隔絕在里頭。

他在月下呆立了會兒，才轉離開。

……

宴清風發現局面徹底失控，是在他三十二歲的生辰宴上。

各地員上奏折，請示來長安為攝政王賀壽。

他想著許久不曾熱鬧，便批注了“允”字。

可他生辰宴這日，那些員并沒有來。

他去查這原委，方知，那些奏折都被太后看過，太后認為大辦壽宴勞民傷財，又耽誤事，便將“允”改了“不允”。

而這樣的做法，他竟然一無所知，到壽宴當日，他才發現。

等到酒宴結束，他去找卓明月要說法。

卓明月撥弄著手上護甲，淡淡說：“北邊大旱波及幾座城池，東邊來的難民還要安頓，那麼多百姓在苦，你還要大擺生辰宴，各省員放下當地事務，興師眾的過來，像什麼話？”

宴清風被氣笑。

“是為了安百姓，還是單純與我過不去？”

卓明月抬眸看他。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并非沒辦法，而是他全然沒了辦法。

溯兒已有十歲，

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而他很向著親娘。

加之前些年，宴清風對卓明月的百依百順，無論是朝的文臣武將，還是外省的員，都是識時務的。

宴清風不領兵打仗已十年有余，手中兵權也漸漸被稀釋，而今的武將以云程為首。

他將高高捧起，如今終于到了連他生辰宴都能干涉的地步了。

干涉的，哪里只是他的生辰。

溫水煮蛙似的，一點點剝奪他的權力，如今又在抹滅他的榮。

要他徹徹底底的，從這高臺上跌下去。

“沒有我，”宴清風說，“何來今日的你？”

這麼多年的冷淡，早已磨滅了他濃烈的意，也就是共同的骨支撐著他，他一步步忍讓。

卓明月笑了起來。

“當然。”

“那既然有了今日的我，就不必再有你。”

宴清風看著這張臉。

當年皎皎如月，如今艷如晚霞。

多了風韻，也多了游刃有余的狠辣。

溯兒將要年，到底容不下他這位攝政王。

于是談笑風聲之間，便要他萬劫不復。

“那就試試看吧，”宴清風說，“看我們之間，到底是你死，還是我亡。”

……

他說這話到底是氣話。

回去之后，他大病一場，臥床不起，連續兩月沒能上朝。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有做。

第三個月，溯兒來看他。

彼時，溯兒已滿十歲，這孩子長得高，儼然有了小大人的模樣。

溯兒扶著他，到屋外看外頭的景。

“荷花都開了，王叔還一直呆在屋子里，要錯過許多風景的。”

宴清風看著滿塘盛開的荷花，問道：“你過來，你母后知道麼？”

“母后會知道的。”

溯兒把他扶到涼亭中，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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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母后做的一切都是為我，自然也不會生我的氣。”

宴清風看著這孩子。

這孩子小時候那樣調皮，后來卻一年比一年懂事，許多道理似乎沒有人教，他都懂得。

“王叔你也并非貪權勢之人，又為何要庸人自擾？”

為何？

宴清風目向遠。

大抵是執念難消罷了，有許許多多的不甘心，他無法下咽，無法承。

溯兒看著他，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對你而言，并非只是侄兒。”

宴清風微愣。

“那是什麼？”

溯兒說：“王叔待我好，我都看在眼里，自有會。我長得，也肖似王叔，不是嗎？”

宴清風笑著笑著，就笑出淚來。

他拍拍溯兒的肩膀。

“做帝王，還是不要太心的好，你該像你母后，不該像我。”

溯兒想抬手給他淚。

但想著，他都特地背過去，是不想讓自己看到他失態的。

便佯裝無事的繼續說：

“我覺得王叔很好，母后也很好，你們都很好，只是造化弄人。”

“我希王叔振作起來，王叔才三十多，不該自暴自棄的。”

“母后不需要你，我需要。”

宴清風闔上眼。

心中抑著的煩悶忽就釋然不。

“說了多遍，要自稱朕，”他轉過來，拍拍溯兒的肩膀，“記住嗎？”

溯兒點了點頭。

宴清風沖他擺擺手，“回吧，放心，王叔沒事，能想開。”

溯兒一步三回頭，走出一段路后，就沒再回頭了。

宴清風讓番薯去拿好酒來。

孩子說的對，再這樣頹敗下去，得錯過不景。

他還年輕，人生本不該困于執念。

往后便是有景當賞，有酒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