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景盯著他，看他一向風輕云淡游刃有余的面徹底碎裂，底下是一張迷茫痛苦的臉。

他轉，似乎悲痛的不能自已，雙肩劇烈抖。

黎玄景這幅模樣讓應斜寒面更白，周長德在一邊看了，也不敢勸，自己用袖子拭淚，“應大人，陛下因這個事，已經茶飯不思好幾日了。您就別在這個時候提這些了……”

應斜寒看他一眼，漸覺心如刀絞。這消息被遮得太嚴實，若非他今早聽了杜泰的稟報，察覺不對，他便一直這樣蒙在鼓中。

看黎玄景抖得厲害，想來是傷心至極了。

沒有人知道，黎玄景背對著眾人笑得幾乎斷氣，要拼命忍才能不笑出聲來。他幾乎憋出傷，強行抑半天，終于換上一副悲苦郁的神，慢慢轉過來。

“你猜的不錯，姐姐已經不在朕的邊了。”

饒是知道，應斜寒聲音也瞬間拔高：“怎麼會這樣？諾諾好好的，怎麼會死？”

黎玄景抬起眼，很是鷙地盯著應斜寒，“朕也想知道。才剛剛回來不過幾日，朕以為自己失而復得，還沒有想好要怎樣好好寵著……你只想著死一個傅沉歡便萬事大吉了，你有沒有想過姐姐恢復了記憶，又該如何自？”

應斜寒大驚失：“什、什麼——恢復了記憶……”

“……不錯。傅沉歡死后沒幾日，姐姐忽然郁郁寡歡，以淚洗面。朕問過才知，原來……原來這麼多年，竟是朕看錯了傅沉歡。”

他滿目痛惜：“若早知他們二人是那等，朕不會讓……也不會大打擊才……”

他編不下去，又不愿意說那些字眼，便假做掩面。

應斜寒慢慢退了兩步，腳下幾乎站不穩：那日所謂的計劃，就是給傅沉歡親手喝下毒酒。既然如此，心中應該明白傅沉歡是如何深著……但仍然選擇讓傅沉歡死，這就證明本就不他不是麼？可為何還會了刺激，從而恢復記憶？

黎玄景看應斜寒這茫然悲痛的樣子，心頭痛快不已，幾乎想笑出來，但臉上卻是一副傷心至極、后悔不迭的表：“姐姐恢復記憶后竟痛不生，就那麼隨傅沉歡去了……朕若清楚姐姐心意，又怎麼會那樣對待傅沉歡、又何必非讓傅沉歡死……”

他說的是事實，但聽在應斜寒中，這事實又變了另外一副樣子。

應雪寒難以置信，都在抖：“陛下難道就沒有攔著？”

黎玄景悲慟：“攔著？姐姐的格……若想做什麼事豈有不的。死志已定，怎麼會提前告訴朕？”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低笑，笑容癲狂含痛：“錯了，這麼多年都錯了……”

錯了，這麼多年都錯了。

應斜寒心頭環繞這句震耳聾的話，雙目呆滯，已不知該說什麼。

黎玄景將他這副樣子盡收眼底，欣賞的差不多，也懶得再瞧他：“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等應斜寒退出大殿許久，黎玄景遣散眾人，才慢慢出一個淺淺微笑。

此事到此刻已毫無破綻，這些日子他演戲也演得很舒暢，雖然有時候想想姐姐和傅沉歡在一起還是有些不忿。

半晌，他轉頭看向東方，目深遠，縷縷的思念。

臨江陵。這是他為他們挑選的棲之地，算著日子，他們也應該到了。

不知有沒有安頓下來，雪溪能不能照顧好。若非自己份所制，又必要留在這里收拾殘局，替姐姐做一切善后，他真想親自去為打點好、親自照顧。

沉住氣，想來不過幾日，姐姐便會來信了。

笑了一會，黎玄景角又下來，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擊桌面。姐姐想要的，他都一一辦到了，也不知那討人厭的家伙醒了，會不會怪姐姐把他的攝政王名號弄沒了……應該不會的，畢竟最后他真的如姐姐所說，不僅按兵不，還毫不猶豫喝下毒酒，勉勉強強算合格。

要是敢因為丟了王爺之名對姐姐有一點點的不好，他立刻把他抓回來灌杯真的。

黎玄景想過一陣，心里舒坦點。傅沉歡是他誤會了，可應斜寒卻不無辜。

“應斜寒，你活該。”黎玄景勾喃喃，“你欺瞞朕，朕自然要千百倍的還給你。別以為朕不知你那骯臟齷齪的心思，你也配覬覦我的諾諾姐姐。”

他不殺他，也不會罰他。以應斜寒的偏執，恰恰這樣的結局，他才這輩子都不會放下。

“你這便在此影中不得自拔，郁郁一生吧……”

***

應斜寒失魂落魄走出大殿，在開敞寬闊的宮道上躑躅前行。

烈日下他蒼白似鬼，仿佛再多待一會，便會在日中化為煙霧就此散去。

諾諾死了……

就這麼死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滿心歡喜，只等傅沉歡的死訊，還以為從此他也算有了機會……

應斜寒滿頹然，走著走著，忽然捂住口半跪在地，痛得站不起來。

那年安王府驚鴻一見，用那般弱的軀護在傅沉歡前替他擋那雷霆一鞭，他便忍不住側目——這世上竟有如此溫暖的偏寵。

從此他上了心，默默觀察探尋，每了解他們的事多一分，心中便翻一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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