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浮生想起來了江破虛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

“天道何其不公，竟任由你這樣的人了神。”

江破虛是什麼意思？

玉浮生決定趁著他的道心不穩，詐一詐他。

然而，在他走近后，江破虛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的神骨是假的。”

江破虛流的眼睛看著玉浮生的魂魄——有神骨的神轉世，魂魄也是帶著金邊的；但是玉浮生的魂魄卻和前世一樣，是灰黑的。

江破虛篤定道：“你的上沒有神骨了。”

江破虛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流的雙眼對上了玉浮生：“原來是你，是你回來了。”

也對，虎神逆轉了時間，將自己消耗殆盡，絕無可能再塑自己的神骨了——他看上去連記憶都沒有了，被削弱到了這個地步。

玉浮生面不改，垂下了眸子不作聲。

心里卻如天巨浪。

虎王沒能夠得逞，他從來沒有被剝過神骨；他和姜貍一樣認為自己可以順利地修煉神，而且他的修煉的確有著超過常人的速度。

偏偏，江破虛說他的神骨是假的。

江破虛看著他，打量道：“你修煉的邪法，吸食鬼氣壯大自，每天夜里都會覺得很痛苦，那種萬蟻噬心之苦，你忍了多年，快瘋了吧？”

玉浮生安靜地想：

不，他不覺得痛苦，每天晚上他都睡得很好；除了姜貍經常半夜把他踢醒。他甚至以為吸收鬼氣是他的一種本能，原來是邪法麼？

可是，為什麼沒有反噬？

他的確有點瘋，但是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姜貍的心里竟然有這個癟三。他瞎了這個家伙的眼睛還不夠。

要不是本要護著姜貍，他現在就想要把江破虛切一萬段送下去喂魚。

但是顯然江破虛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傷得很重，卻笑了：

“玉浮生，你這回贏不了我了。”

江破虛如今斷了，無道；而玉浮生既沒了神骨，又舍棄了。

玉浮生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神魂飄了過去。

回去的時候還記得撿起了姜貍的紙青蛙。

玉浮生盯著那只青蛙看了很久。

覺得這癩蛤蟆有點像江破虛。

……

玉浮生不信江破虛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他認為江破虛在故弄玄虛、神神叨叨。

但是在這個等待姜貍從無盡海回來的冬天，玉浮生開始頻繁地做夢了。

自從殺虎王的那個夜晚開始，玉浮生的腦海里就經常出現很多畫面，但他以為自己看見的是某種“可能”、而非真實的記憶；

他也從未把江破虛的話和這些畫面聯系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枚戒指的緣故，他得到了虎神的一部分力量，于是沉睡的另外一段記憶開始慢慢地蘇醒了。

整個冬季，他都陷了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記憶漩渦當中。

第一個月，他夢見自己在放逐之地那座山上住了很多年。

破舊的服永遠遮不住凜冽的寒風；不會說話、與野爭食。

夢里十五年的寒風刮過去，吹得醒過來的他也只覺得寒徹骨髓。

原來他恨死了冬天。

最討厭下雪。

因為只有凍傷、瀕死、走遍整座山一整個月翻不到一口吃的。

直到姜貍的小紙鶴飛了過來。

寫道：“小漂亮，我很喜歡你的睫，你知道麼？下雪的時候，你的睫上沾著積雪的時候很，我想要親親你的睫。”

他認認真真地看了好幾遍，裹在大氅里冷得徹骨的漸漸恢復了一點溫度。

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鏡子里自己的睫，確實很好看。

姜貍繼續寫道：

“小漂亮，還記得我們在仙山的時候過新年麼？每一年你都能吃到幸運餃子，是因為師尊在餃子上打了標記。”

他笑了一下。

他來到了姜貍經常坐的火爐邊煮姜茶。

在姜茶咕嚕嚕的聲音里，他的記憶回到了遙遠的仙山，在那里每個飄雪的冬季，小虎崽都坐在師尊的邊認認真真地幫剝板栗殼。

溫暖重新降臨在了他的上。

他又不恨冬天了。

第二個月，他開始夢見自己的漫漫神路上，骸骨累累。

玉浮生醒過來的時候，幾乎記不清自己是誰了，只是被殺戮扭曲得渾渾噩噩。

幸好不歸墟全都是倀鬼，他暫時找不到下手的對象；只是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面無表地尋找著活。

姜貍的小紙鶴飛過來了。

說：“打開書桌底下的小格子。”

玉浮生，或者說是“虎神”安靜了一會兒，翻開了那格子。

里面是一只全新的桃花木雕傀儡貓。

他一到它，它就笑瞇瞇地用姜貍的聲音說：“小漂亮，好漂亮！”

他想：小漂亮，是誰？

但是他喜歡這個聲音。

他一下，那只小貓就會發出這種他很喜歡的聲音。

他玩了很長時間，坐在了那只小貓面前。

他不想殺下去了。

他就像是得到了心的玩一樣，玩了很長的時間。

——這是“虎神”的第一個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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