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

張大夫在后面喊：“哎呀，下床干什麼？不要命啦！”

但是姜貍聽不見了，繼續扶著欄桿走，推開了上前要攙扶的人，到去找徒弟。

穿越了影和長廊、還有料峭的春風。

終于，踩上了的草地，在春日的盡頭，看見了一個高大的影。

碧藍澄澈的湖泊前，蒼天大樹下，坐著一個人。

他忘記換繃帶了，手腕上是一條條割開還沒愈合的口子，看上去十分猙獰。

因為很久都沒有合眼，面更加蒼白又疲倦。

他靠在大樹下看著湖面發呆，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很長時間了。

聽見了腳步聲，他這才轉過頭。

平日里冷漠的臉上此時敷著靈藥，看上去有點稽。

等到看見是姜貍，他立馬低下了頭。

“姜貍，你別過來。”

他就像是沉浸在一場大夢里不愿意醒過來的夢游人。

他想再等一等，等一等再醒過來。

他藏在樹蔭里，看不清表。

他低聲哄：

“貍貍，你先不要說話。”

“你……你傷還沒有好，先回去，明天我再來見你好不好？”

姜貍站在遠看了他好一會兒，卻沒有停下來。

走了過去、撲進了他的懷里。

他有點不敢置信，但是很快就覺到了單薄布料傳過來的熱意。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貍貍，不要哭，我不會為難你。”

說：“不是，我剛剛找不到你，我以為你死掉了。”

他愣了一會兒。

他有點笨拙地出手，抓住了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說：“貍貍，我還活著。”

很快平復了緒，笑了：“我知道，你又不是個死人。”

姜貍漸漸地松開了他。

看見了他的手腕，問他：“疼不疼？”

他搖搖頭。

姜貍對他說：“我們試試看吧。”

時間仿佛停滯了，蟲鳴鳥都消失了。

……

他那種和的表消失了，很平靜地質問：“姜貍，你是不是在可憐我？”

玉浮生可以耍心機、賣慘博取自己師尊的憐惜，但是如果醒來之后選擇和他在一起，是因為和憐憫——這只白虎也是有尊嚴的。

他垂下了眸子：

“姜貍，就算你不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師尊。”

“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看著你死在我眼前。”

就算是小時候的虎崽也會這麼做，就算是為了報恩，姜貍也沒有必要覺得愧疚。

玉浮生在心里嘲諷自己：也許只是不好在這個時候拒絕你而已，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

他不相信，姜貍也不生氣：

“你不是老是說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麼？現在我們扯平了。”

“玉浮生，就算我可憐你，也不至于把自己賠給你。”

第一次，沒有回避他的視線。

他終于將信將疑起來。

出手要去他臉上的傷。

但他卻抓住了姜貍的手，盯著，的眼神漸漸地變了一種審視，銳利的視線就好像要割開的外表，剖開那顆心臟、看進心里去。

在面對姜貍的表白，他沒有表現出來任何寵若驚，反而冷靜到了冷酷的程度。

他提醒道：

“姜貍，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

“我們一起走出去，仍然要面對別人的議論。你要和我在一起，天衍宗容得下我們麼？”

“仍然沒有親安全。有一天也許你會厭倦我、膩味我，到時候我們也做不回家人了。”

“姜貍，在境里做了一場夢，其實出來了，什麼都沒有改變。你的顧慮都是對的。”

他步步近：

“就這樣，你還要和我在一起麼？”

如果是從前的姜貍，醒過來之后，會害怕、會遲疑。因為被困在心中的孤墳里，沒有走出去面對世界的決心，自然也沒有人的勇氣。

現實沒有改變，變的只是姜貍的想法和心境。

——從抱著捧魚走出了神殿廢墟那一刻就變了。

世界從此在的眼前變得開闊。

境里，的確是絕境中不顧一切的狂歡，他們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那樣瘋狂的時刻了。

但是出來了、活下去了，就要重新回去當個烏麼？

天氣晴不定，月也有時圓缺。

在春天爛漫的下，有了重新出發的勇氣。

“剛剛我走出來找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死了。看見你還活著的時候，我覺得很幸運。”

“那場夢很，我可以和你繼續做夢麼？”

姜貍不是一時沖。

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所有可能。

認真地說：

“我可能還是會經常把你看做小虎崽，我可能不習慣和你做人，我不確定當人會比當親人好。”

“你需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才能適應新的角。”

“但——我們可以試試看。”

不顧一切，是絕境里的生死相依的浪漫；

帶著忐忑和未知，仍然試探著出手，也是一種全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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