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雪勢不小，院的燈比較暗，隻影影綽綽勾勒出一個姿拔的剪影。

他應該也是剛來，白絨絨的雪花在他肩頭蓋了淺淺一層。

徐晏清倒是沒料到祁願會忽然轉，兩人視線毫無征兆的在半空撞了個正著，他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

二人隔著雪幕默默對視了半晌，祁願抿了抿，最先挪開了視線。

徐晏清也偏了偏眸子，又在雪中立了會兒，才抬起步子往屋子走過去。

不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一陣碼鎖解開後的“嘀哩哩”聲，隨著門被推開，一沁骨的寒意也跟著溜了進來。

祁願抿頓了頓，還是站起走了過去。

徐晏清正低著頭在玄關換鞋，屋的燈比屋外亮了不，祁願這下才看清。

他的頭發比上次見時短了些，應該是剛理過發，兩鬢剃得略短，額發也短了些，沒有如往日一般梳三七分的商務背頭，而是隨意搞了個淩微分，襯得他五更加淩厲周正。

他換完鞋，抬頭看了一眼。

祁願還未來得及將視線從他上挪開，一下子就與他清冷的視線對上了，愣了一下，慌忙偏開了眼眸。

這是自上次醫院吵架後，兩人第一次見，氣氛多多有點奇怪。

徐晏清也沒說話，抬起腳踩了三級臺階，走了上來，單手解了大的扣子，眼眸淺淺看了祁願一眼，問了聲：“吃過飯了？”

他的聲線平緩，聽不出緒。

祁願沒看他，垂著眼睫應了聲：“嗯。”

徐晏清也剛好解完了大的扣子，而後了下來，隨意地搭在臂彎，就神淡淡地與祁願肩而過，走進了屋。

祁願頓了頓，也轉跟了過去。

正在廚房忙活的張姨聞聲出來看了一眼，而後忽地笑了起來：“徐先生，您來啦！”

剛說完，就立馬抬起手捂住了，眼神暗地瞄了眼徐晏清後的祁願。

祁願臉上的表依舊波瀾不驚，又不傻，怎麽可能是小江擅作主張給請了保姆阿姨，之所以說是小江，大概也就是怕會回絕。

畢竟，那天在醫院，他們算是把話說絕了。

徐晏清也被這一聲得微微一怔，抬起手，略顯局促地撓了撓鼻尖，而後將外套隨意搭在椅背後，問了句：“晚上吃的什麽？”

張姨見徐晏清也沒多說什麽，就接著又樂嗬嗬地笑了起來：“主食吃的湯圓，剛剛晚上祁小姐吃了一小碗呢，第一口就咬到了幣，我也給您煮一碗？”

祁願聞聲愣了愣，剛準備開口，徐晏清就忽然回了話。

“好。”

祁願忽然抬眸看向站在前方的影，他並不喜歡吃湯圓，一切黏食他基本都不的。

張姨笑著應了聲，就又轉回了廚房，徐晏清也順勢拉開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祁願在他後站了會兒，也走到桌旁，拉了張椅子出來，坐了下來。

徐晏清在低頭看手機，兩人默默無言，但好在客廳的電視開著，裏麵傳來的節目音效，讓氣氛不至於太尷尬。

不一會兒，張姨就端著煮好的湯圓出來了，各看了沉默著的二人一眼，而後將碗放在了徐晏清的麵前，又跑過去給祁願倒了杯熱水。

徐晏清接過勺子低頭看了眼，一顆顆糯的小湯圓在碗裏，熱氣蒸騰而上，他舀了一顆遞進裏，剛咬了一口，他就頓了頓，而後皺著眉頭吐了枚五的幣出來。

張姨在一旁樂得直笑：“我總共就包了兩枚，祁小姐吃了一枚，您吃了一枚，倆五湊個一元，齊活了，團團圓圓。”

話音剛落，祁願和徐晏清都愣了愣。

他稍稍抬了抬眼睫，看了祁願一眼，而後又垂下眸子，舀了顆湯圓遞進裏，問了句：“待會兒有活麽？”

祁願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回了聲：“沒有。”

徐晏清微微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麽，靜靜吃完了一碗湯圓，張姨收拾了碗筷去廚房。

他了張紙了，摁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抬起眉眼淡淡看了一眼，說了句：“去換服，跟我出去一趟。”

祁願咬了咬，還是站了起來，往帽間走去。

*

出去的路上是徐晏清開的車，小江今天放假，家宴上他也沒喝酒，主要是蔣士攔著，說他頸椎不好，非必要還是不要喝的為好。

祁願坐在副駕上，看著周圍的景致一點點由都市繁華的夜轉變蕭條的郊區，愣了愣，沒忍住問了句：“我們去哪？”

徐晏清單手扶著方向盤，側頭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角，沒回話，而後偏頭看了眼倒車鏡，打了個轉向燈，單手挫，拐進了一條鄉間小路。

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祁願漸漸看見了一朵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五彩斑斕，稍縱即逝。

愣了愣，明白過來是要去哪了。

淮江市區不讓放煙花，所以專門在江邊劃了塊地方，每年三十都會組織一場煙火表演。

前些年他們還在一塊的時候，每年三十一吃完飯，和宋瑤就溜出來了，去找徐晏清，宋瑤去找趙硯白。

趙硯白的活基本不變，約三五好友去會所打牌喝酒，徐晏清自然也是在被約之列，隻不過他都會先帶去看個煙花，然後再去。

所以每次他倆都是最後才到，那時候，宋瑤雖然不說，但從眼神裏也能看出，多多是羨慕祁願的。

……

花炮升空，姹紫嫣紅，全世界好似都籠罩在一片“轟轟隆隆”的聲響裏。

祁願微微抬頭，看著彩繽紛的夜空，一時間有些晃神。

看了半晌，才收回了視線，微微側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他神專注地在開車，時不時稍稍側頭看一下倒車鏡，窗外忽明忽暗的影在他臉上流轉，為他那生冷的五染上了層浮世的和。

若不是他們真真切切分別了四年了，差一點覺得時間還是當年。

……

快到目的地時，徐晏清微微抬了下眸子，看了眼後視鏡，才發現祁願在看著他。

神平靜，眸空而又恍惚。

他皺了皺眉，收回了視線，後背往後靠了靠，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尖在盤上敲了敲，半晌後，他輕輕了一聲：“祁願。”

祁願被這一聲喚得一下子回過了神，才發現自己的視線還停留在他廓鮮明的側臉上，愣了愣，趕忙收回了目，轉頭看向車窗外：“嗯？”

徐晏清又蹙著眉頭看了眼後視鏡，頓半晌問了句——

“四年前，我爸媽去景園，發生了什麽？”

一瞬間，好似有什麽重重敲了祁願的背脊一下，整個脊柱由尾椎一直麻到腦幹，眼睫微微了，放置在上的手也倏地用力蜷。

過了很久，在覺到徐晏清的視線緩緩看過來時，才用力扯了扯角，反挑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指尖，開口道：“你覺得，還能發生什麽？”

話音剛落，二人之間就再次陷了一片寂靜。

四年前，徐晏清的家人就一直不太喜歡，但最初也隻是表達不讚同，沒有過多的進行幹預，隻是後來……

這些徐晏清也都是知道的。

他眉間的壑愈發皺，眸探尋地掃了眼的臉，又問了句：“沒發生別的事了麽？”

祁願頓了頓，垂下的眼睫又輕輕了，片刻後，緩緩抬起頭，神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平靜，轉頭看向車窗外，回了句：“沒有。”

話音落下，二人再次陷無言。

徐晏清的視線定格在車前方，片刻後，神蒼然地發出了一聲輕笑。

似是無奈，又似是一種自我和解的妥協。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而另一邊，祁願在手心的指尖幾乎深陷進了裏，微微抖，掌心一片。

*

放煙花的地點在江堤上，人不，他們到時正式煙火表演還沒開始，但一些自帶煙花的人已經在岸堤旁放了起來，周圍吵吵嚷嚷的。

耳畔回響的皆是煙花與鞭炮炸響的聲音，漫天絢爛。

大人小孩作一團，說話得靠吼，不然本聽不見。

祁願穿上外套，拿出口罩戴起來，跟著徐晏清一起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人擁，還有來來往往追逐嬉鬧的小孩，現場安保在一旁拿著喇叭喊著注意事項，但本沒人在聽。

一路上，祁願不知順手扶起了多個在奔跑中跌倒的小朋友。

當再次扶起一個因不小心撞到上而摔倒的小男孩後，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朋友臉上黑秋秋的，像隻小花貓，抬起髒兮兮的小手了下臉，急匆匆說了聲：“謝謝阿姨！”就急不可耐地跑去追他的小夥伴了。

祁願蹲在原地，笑著看那抹小影越跑越遠，直至看不見，才扶著站了起來。

然後就看見徐晏清站在不遠，側著子回首看著。

眼睛是定格在上的，可眼神卻好似穿，微微發愣地在想些什麽。

祁願愣了一下，趕忙加快步子，小跑著跟了上去。

隨著高跟鞋蹬地聲的臨近，徐晏清的眼眸才重新聚焦，落在祁願的臉上。

眼眸漆黑深邃，似是焦灼地在考慮什麽。

過了片刻，他才偏偏眸子，看了眼的後，接著，轉繼續往人中走去。

祁願愣了愣，也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