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朔帝口中所說的， 鐘念月子大好了，便等來年秋獵，帶到圈養的圍場裡吃烤去。

但到了秋時， 鐘念月的子就又弱了些， 於是這事便往後擱置了。

於是這一等，卻是生生等到了第三年春。

鐘念月每日裡養著子， 便等同於要一個人堅持不吃炸、不燙火鍋、不喝茶， 什麼烤串海鮮宵夜， 統統遠離， 一日復一日。

鐘念月走在皇宮裡，著遠方的落日余暉， 突然站定， 道︰“實在無趣。”

今日跟在邊的是書容，書容忙問︰“姑娘覺得什麼無趣？”

鐘念月︰“這日子。”

不能好吃好喝， 實在是待膩了。

書容張張，著實難以理解︰“姑娘每隔幾日便要宮， 誰人能得這般榮寵？這樣的日子……”怎麼會無趣呢？

旁人求都求不來呢。

且看那惠妃娘娘，如今著姑娘， 真好似盯著什麼香餑餑一般，一口一個心肝兒，恨不得將手裡的東西都掏給姑娘。

這廂話方才說完，那廂便見一行人拐了個彎兒，與們迎面撞上。

來人步履一滯，先挑起了眉，口吻多有一分怪氣︰“鐘姑娘又宮了？”

鐘念月懶怠地掀了掀眼皮， 分了他一點目。

跟前站著的是三皇子。

他的量漸長，但因為比鐘念月還小一歲， 男孩子本就發育要遲緩些許，因而反倒還不及鐘念月高。

打從那日罰後，三皇子就未再回到國子監，高大學士接手了他的所有課業。

他心中記恨，倒也不奇怪。

見鐘念月半晌不接話，三皇子不由又冷笑道︰“惠妃待的外甥倒實在是好，我聽聞前兩日皇祖母都將喚去敲打了一番……”

鐘念月還是沒接聲。

三皇子驚疑地看了看，道︰“你的姨母被你所累，你難道沒有半分愧疚麼？”

鐘念月心道我愧疚什麼？是晉朔帝接我宮來，拿惠妃作了個筏子。

惠妃又歡喜得很，不得晉朔帝用一用。

罵吧罵吧，太后多罵幾句都好，左右都是惠妃著。

三皇子的臉好一番變幻︰“你這人，不僅沒有規矩，也沒有心腸。”

鐘念月這才淡淡道︰“殿下好心腸。”

三皇子聽了這話，隻覺在諷刺他。只因昨個兒方才有大臣，指他邊的伴讀打了人，他為皇子，卻漠視而過。莊妃為此狠狠罵了他。

三皇子不願再迎面與鐘念月起沖突，主要也確實怕鐘念月一會兒不管不顧著他打。

於是一甩袖子，走遠了。

心底卻是不住想，父皇何時才會知曉這人的真面目，是何等的冷無狀呢？

這廂鐘念月輕輕嘆了口氣，提了提擺︰“走罷。”

三皇子與鐘念月說了些什麼話，一轉頭便落在了晉朔帝的耳中。

底下人不好評價三皇子的行徑，那畢竟是皇儲呢，於是隻學了那些話，便未再開口了。

“不高興。”晉朔帝道。

這罪過麼，自然是不能往三皇子上算的。

孟公公想了想，道︰“恐怕是見著了三皇子，便想起了秋獵的事告吹了，心裡覺得委屈呢。”

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嗯。”便沒有再開口了。

孟公公一時也拿不準陛下的心思，便也跟著閉了。

去年，沿海有水寇作，又有兩州府遭了天災。晉朔帝先後派出大皇子、太子，老臣相輔前往置。

晉朔帝坐在深宮中，倒也並非就那樣輕松了。

他方才是在後方總領大局的人。

因而政務一忙起來，看似屢次接了鐘家姑娘宮，實則每回都是盯著吃一吃藥膳，再將人安置在暖閣睡一覺，第二日便又送出宮去了。

孟公公也不大懂得，如今鐘姑娘在陛下這裡，到底該是個什麼地位？

還親近與否？

鐘念月回到家中，便沒有去國子監了。

有心想要將恢復過去，倒也不得懶了，在院子裡轉了幾圈兒，活了下腳，這才歇下。

不多時，有小廝疾步跑著進了門。

“姑娘，……來、來人了。”

香桃立在門口問他︰“什麼人啊？”

小廝咽了下口水，道︰“自然是太子府上的。”

香桃︰“哦，太子回來了？”

“是，姑娘……人要進來，小的是攔不住的，您看……”小廝一攤手，向門裡。

鐘家如今還未見著惠妃有更實質的舉，自然沒有撕破臉。太子的人登門，在鐘家下人看來是無比自然的事。

他們不該攔，也不敢攔。

這小廝話才說完呢，便聽得一陣腳步聲近了，卻是有兩個小太監挑著一個箱子進來了。

小太監朗聲道︰“殿下命我等為姑娘送來一箱雲錦，乃是殿下打從金陵府經過時，特地買的。”

像是怕鐘念月不知曉這東西如何貴重，又一個小太監高聲道︰“這雲錦圖案富麗，便如天上的彩雲一般。寸錦寸金，乃是皇家用貢品。”

香桃聽罷，倒是高興了些。

心道這太子終於像話了。

可不是得這樣的東西，才配得上家姑娘麼？

小太監也沒聽鐘念月應聲，將箱子一放便匆匆走了。

來時，他們是特地得了吩咐的。

太子端坐在椅子上，嗓音依舊嘶啞難聽，道︰“興許要你們滾出去。”

兩個小太監當時面面相覷，心道這鐘家姑娘怎麼好這樣大的脾氣？太子殿下送去的大禮，這樣貴重，怎能這般對待？

“你們將東西送到後，也不必提本宮，更不必等發話。等放下了，你們就可以走了。”太子沉聲道。

小太監隻好牢牢記在心中，這一送完，扭就走。

弄得鐘家的小廝反倒無措了幾分，隻連聲喚︰“姑娘，姑娘，這如何置？太子的人已經走遠了……”連杯茶都沒喝上呢。

鐘念月︰“管他呢。”

“那這雲錦……”

鐘念月︰“隨意尋個地方丟著便是了。”

小廝驚愕地向面前那扇門，只是姑娘年歲漸長，越發不容旁人置噱，他倒也不上，便只能疼地將東西抬進堆放雜的屋子，一把鎖鎖了。

轉過才忍不住嘀咕，這裡頭放的貴重東西，只怕要越來越多了……

等鐘隨安從國子監回來，也聽聞了太子派人送東西上門的事。

這頭錢嬤嬤正陪著鐘念月玩牌，鐘隨安便推門進來了。

不知從何時起，鐘隨安到院子裡的次數漸漸變得多了。

鐘隨安仍舊不大懂得該如何與妹妹相，到了近前，便也隻憋出來邦邦的一句︰“太子送了什麼來？”

鐘念月也不瞞他，道︰“說是一箱的雲錦。”

鐘隨安應了一聲，便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倒是鐘念月抬起頭來著他，低聲問︰“會試就在下月了，是不是？”

鐘隨安應了聲︰“是。”他沉聲道︰“念念不必為我憂心。”

說罷，他低頭一瞧，見鐘念月笑著同錢嬤嬤道︰“嬤嬤輸了。”

於是又覺得妹妹好像並沒有為自己憂心的樣子，便自個兒抿住，又不說話了。

“哥哥文采斐然，滿腹經綸，我自然是不憂心的。”鐘念月這才出了聲。

鐘隨安聞聲，微微別過臉，忍不住抿低低地笑了下。

原來是因為這個方才不擔憂他。

鐘隨安很快便肅了肅神，既如此，他萬不能妹妹失。

當晚用了膳，鐘念月早早便睡下了。

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一翻，便又瞧著了坐在床邊的影，那影見一，還當睡得不安穩，又磕磕地唱了幾句詞給聽。

上回是《木蘭從軍》，這回換《三娘教子》了。

居然還學新的了！

鐘念月︰“……”

要不是已經見過一回了，鐘念月還真要被鐘隨安嚇一跳。這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白日裡話說不上幾句，夜晚便又惦記著，要做個哄妹妹睡覺的好哥哥。

鐘念月權當沒聽見，再翻個，閉上眼，很快便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腦中隻模糊地想著……嗯，今個兒是不是又遭太子刺激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見著鐘念月睡得越發，鐘隨安手掖了掖被角，面一松緩，這才乘著夜而歸。

只是第二日再到國子監去，眼下多了一點青黑。

……

祁瀚送了東西到鐘府之後，始終沒見面。

不過鐘念月也並不在意。

眼瞧著一日一日地過去，轉眼便是會試時。

鐘家上下登時張了起來，唯有鐘隨安本人，和鐘念月這麼個懶洋洋的才不覺得慌。

這日宮裡卻是一早便來了人，要接鐘念月進宮。

“這樣早？”鐘念月疑地看了看小太監。

小太監笑瞇瞇道︰“奴婢也說不好是為著什麼，姑娘進宮了就知曉了。”

小太監仍舊是那張臉，倒也不應當有騙的道理。

鐘念月一提擺，上了馬車。

等了宮中，有人將徑直帶到了晉朔帝跟前。

晉朔帝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卷輿圖。

“姑娘有什麼要帶的？且先吩咐下來。”一旁的宮人笑道。

“嗯？”鐘念月怔了下，“要去哪裡麼？”

晉朔帝方才抬起頭來，道︰“春獵。”

晉朝有春水獵鵝。

鐘念月了。

沒有烤兔子，沒有烤獐子，也沒有烤全羊烤……

鐵鍋燉大鵝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