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 你在想甚麼呢？怎麼喊了你這麼多遍都不理我。”

　秦歡寫完字，就發現對面的周燕珊，正捧著臉頰在發呆, 就手在面前晃了晃。

　周燕珊這才清醒過來，抿著脣在笑, 像是喫到了好喫的點心, “秦小歡，我要告訴你一個祕。”

　“甚麼祕？”

　“昨日, 二哥哥帶我去看擊鞠了。”

　秦歡正在收拾手中的筆墨, 對擊鞠興致不大，聞言連頭都沒抬一下，應和了兩聲：“這般有趣？讓你到現在都還在回味。”

　“不是擊鞠有趣，是人有趣。”周燕珊只要一想起程子衿, 就覺得心裏高興。

　從未見過如此大反差的人，在馬上揮鞠杖時, 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耀眼又奪目，等到私下卻是不茍言笑, 規矩有禮的人。

　這也讓忍不住的想, 到底哪一面纔是他真實的樣子。

　“人有趣？你二哥哥嗎？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甚麼。”

　周燕珊覺得這事要是藏在心裏，定是會把給憋死的, 況且秦歡是信得過的，便把今日險些被馬球擊中，又被人救了的事給說了。

　“子衿哥哥就像是個大英雄一般，從天而降，我覺得他比三叔還要厲害。”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讓我看看有沒有傷。”秦歡聽了, 張地拉著左右的看，見真的沒事，才放心下來，“纔剛認識的人，你怎麼就喊人家哥哥了，你二哥知道，該氣死了。”

　周燕珊上頭就兩個堂兄，下面還有個幾個弟弟，周家沒分家，一大家子全都住在一塊，自小就很好。

　周文彬只比大幾歲，從小就鬧作一團，裏嫌棄周燕珊，其實很疼這個妹妹，要是知道扭頭就找了個別人做哥哥，估計得氣得追著打。

　“但子衿哥哥就是很好啊，比我二哥溫又俊，下回我定要帶你去瞧瞧，你就知道我爲何這麼說了。”

　周燕珊理直氣壯的道，秦歡笑著沒理，要是被舅舅知道，纔是真的要被打屁。

　等到回家之後，周燕珊腦子裏還是總想起程子衿，每次想到他都覺得高興，雖然也不懂是爲甚麼，但就是變了的一個小祕。

　爲了能經常聽到關於程子衿的事，時常往二哥的書房跑，對他讀書上學的事格外有興趣。

　有次看見周文彬桌上，擺著許多篇文章，聽說是同窗所寫的，還裝作副很好學的樣子，每篇都翻了過去。

　“你怎麼突然看起這個了？平日讓你多寫幾個字你都不肯，最近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二哥哥你才奇怪呢，我想多看文章，難道不是好事嗎，你怎麼還阻撓人好學呢。”

　“好好好，我不打攪我們周大才看文章，喏，都在這了，想看哪個看哪個，不懂的拿來問我。”

　周燕珊一眼就看見了程子衿的名字，他的字與他外表有些不同，他看著清雋單薄，字卻蒼勁有力，紙張上似乎還有淡淡的墨香。

　趁著周文彬不注意，的將那篇文章捲起來，塞進寬袖，帶回了屋中，時不時地拿出來看。

　甚至有段時間，還發了許多，日日練字寫字。

　不爲別的，他的字這般好看，可的卻有形無神，十分的稚氣，是想著兩人的字擺在一塊，都覺得恥。

　月底的擊鞠比試，也央求著周淮帶去了。

　程子衿和上次見面時一樣，穿著與旁人相同的衫幞頭，可就是有種說不出的芒，讓周燕珊的眼睛從他出現起，就黏在他上離不開。

　今日是國子監與隔壁書院的比試，開始之前，國子監的學子們，坐在一邊休息準備。

　周燕珊藉著去給自家二哥，送茶水點心的機會，蹭了過去。

　他們也都見過周燕珊了，知道這是周家六姑娘，沒了上回的起鬨，各個都老實的很。甚至有幾個年瞧見特意打扮過的模樣，還害的撇開了眼。

　有個別膽子大的，還會與搭兩句話。

　唯獨程子衿，靜默地站在一旁，好似周圍所有的紛擾都與他無關。

　等到鑼鼓敲響，所有人起進場時，程子衿纔不不慢地從面前經過。

　他一直繃著臉，沒甚麼特別的神，直到路過的邊，聽見了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道：“子衿哥哥，你一定會贏的。”

　程子衿了手中的鞠杖，平靜地嗯了聲，在拐角無人看見的地方，卻是淺淺地笑了。

　那日的擊鞠比試，國子監贏得格外漂亮，尤其是程子衿，就像是鋒芒畢的劍，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周燕珊站在觀臺上，他每進一個球，就跟著心跳提起又加速，就連平日最喜歡鬥的萬家小四，在旁邊嘰嘰喳喳，也沒空搭理。

　的眼睛全程都在程子衿的上，越是追著他看，就越是止不住心中崇拜之意，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厲害的人，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還救了。　若是能看見自己的樣子，定會發現，此刻的眼裏滿是星。

　等比試結束後，他們一幫人還要去喝慶功酒，眼看著周文彬朝走來。

　周燕珊滿懷期待，二哥能把一塊給帶上，但可惜的是，他只是來和周淮說一聲，要喝酒晚些回去。

　又不能主開口說要去，只能眼的看著周文彬和衆人一道離開。

　周淮眼睛尖，一眼瞧出了想去，拿著扇子在額頭上敲了敲，“男子去喝花酒，你個小姑娘湊甚麼熱鬧，走吧，跟三叔回家去。”

　聽到花酒，周燕珊就更悶悶不樂了，三叔就老是去喝花酒，每次都要被爺爺罵，難道程子衿也跟他們一塊去喝花酒？

　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爲何，坐在馬車上到看。

　沒想到竟然看見了程子衿，他已經換下了場上的那白衫，穿著淺綠的長衫，獨自一人騎在馬上，春日午後的從肩頭落下，可以看見他那清雋俊的臉。

　他不是跟著二哥哥一道走了嗎？難道他沒去，就知道他不會去喝花酒。

　周燕珊突然高興了起來，方纔的煩悶一掃而空，趴在窗子邊，看著他的馬兒從面前經過。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總覺他的馬兒好似停頓了下，但很快地消失在了街口。

　周淮昨夜喝多了酒，正在閉目養神，覺到邊的小侄在笑，才睜開了眼，好笑的彈了一下的額頭，“看見郎了？笑這樣。”

　周燕珊趕捂住腦門，就要和三叔理論，結果聽見那句郎瞬間焉了，想到程子衿臉上有些紅，結結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三叔，你怎麼胡說八道啊。”

　“我哪說錯了？我們小六及笄長大了，就算有相中的男子也正常，瞧上了哪個？告訴三叔，三叔給你做主。”

　“三叔！你再說，我就把你昨夜喝花酒，宿醉不歸的事告訴祖父。”

　“小姑，我不說了還不行嘛，走走走，給你買糖喫。”

　雖然是堵住了周淮的，但周燕珊卻被點醒了，原來男之間，除了兄妹的關係，還可以是別的關係。

　當夜，的夢裏就出現了程子衿，夢見他一道賞花遊湖，騎馬圍獵，還夢見他像第一次見面那般，抱著。

　第二日醒來時，矇住了自己發紅的腦袋，久久不願見人，好像真的對程子衿有不同的。

　害之餘，竟然有些甜，抱著被子在牀上翻滾了好幾圈，又忍不住的想，三叔說替做主，真的能得償所願嗎？

　二月二十五是花朝節，周燕珊本是約了秦歡去踏春，可惜臨出門前兩日，秦歡得了風寒，被沈鶴之拘在了家中，哪都不許去。

　周燕珊本是想照顧，但秦歡怕把病氣過給，怎麼都不肯讓來，只好跟著兄長等人去了郊外踏青。

　此次出遊，不僅有周淮和周文彬跟著，還有大哥四姐和五姐，帶上了喜歡的茶點，浩浩的出發，一路上很是熱鬧。

　趕著春日的尾，城郊的桃李林外停滿了馬車，周淮嫌這人多，選了個依山傍水又人的地方，讓下人鋪上了毯，就地喝茶賞花。

　眼皆是紅和綠的春，鼻息間更是滿滿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不自覺的陶醉其中。

　“此的花開得真好，走時我得給秦小歡帶些。”

　周家人都知道和秦歡關係好，更知道周文彬的小心思，周小五便打趣的說讓他也去幫忙，把他那不算白的臉也給逗紅了。

　周淮選得地方雖然僻靜，但到底不是周家的林子，還是有外人在走，正巧在這附近賞花的是周家平日往來的人家，出於禮節自然要談一番。

　趁著他們談的時間，周燕珊便提著空籃子逛進了林子。

　知道秦歡最喜歡桃花了，想著好友來不了，定要給帶些去，摘了一籃子就遞給了婢，讓先放回馬車上，自己又往深去。

　二月末，桃花正是開得鬧的時候，但摘回去容易謝，挑得都是花骨朵，這樣放花瓶裏就能多開些日子。

　周燕珊瞧中了枝頭那簇，可惜墊著腳尖也夠不著，只能原地往上跳，想要去夠那花枝。

　跳了幾回都不行，反倒是激起了的好勝心，蓄了力使勁的一蹦，花是夠著了，可也因爲沒站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林間的地面不平整滿是石子，不僅腳崴了，腳踝還磕在了大石上，瞬間就破了皮，鑽心的疼痛從腳底往上鑽。

　周燕珊紅了眼，淚水模糊了眼眶，一手攥著桃花，一手捂著磕破了的腳踝，不知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被一道影籠罩，聽見有個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還好嗎？”

　周燕珊無措的抬頭去看，就見那個魂牽夢縈的人，出現在了眼前。

　他好似尤爲的喜歡淺的衫，頭戴簡單的玉冠，就像雨後的翠竹拔堅毅，周燕珊瞬間連話都忘了說，就這麼癡癡地看著他。

　聲音得極輕，像是自說自話的喃喃道：“子衿哥哥。”的子衿哥哥來了。

　程子衿也是陪著自家妹妹來踏青的，想選個人的地方待著，沒想到看見個小姑娘在林間蹦蹦跳跳的，原本是要轉離開的，可的形和聲音，有些悉。

　鬼使神差的往這靠了兩步，就目睹了摔倒的全過程，沒想到的是，那個人會是。

　他記得，周燕珊。

　知道是同窗的妹妹摔傷了，他不可能視若無睹，只好上前將人扶起，更沒想到又哭了。

　兩人相見的此不過這麼兩三回，卻次次都見在哭，也算是另類的緣分了。

　“傷著哪了？”

　眼前的小姑娘淚眼汪汪的，卻像是沒聽見他說話，還在愣愣的發呆，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該不會是忘了他是誰吧？

　像是提醒似的喊了聲：“周燕珊。”

　令他沒想到的是，眼前的小姑娘是不發呆了，卻撲進了他的懷裏，“子衿哥哥，我沒在做夢，真的是你。”

　小姑娘在桃花林裏待了許久，渾都染著桃花香，撲進他的懷中，連他的鼻息間，似乎也縈繞了淡淡的桃花香。

　溫香玉在懷，程子衿瞬間渾僵，這和那日抱著躲開又是不同的覺，這令他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原來記得他是誰。

　“你，還好嗎？”

　“不好，但看到子衿哥哥，就好了。”周燕珊覺得自己就是在做夢，不然他怎麼會這麼巧的又出現了。

　起先注意到他，便是被他的鋒芒和外表所，而後他像是英雄般的出現，救下了。漸漸地這顆心便被他所俘，再也看不見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