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面上神猶似扭曲,極盡痛苦,桓羨原本忍的怒氣也隨這一句霍然拔高,忍不住怒喝道:“是你自己答應過的,你忘了嗎?你從小就說過的,長大后要嫁給哥哥,又為什麼移別,為什麼不作數了?”
“何況在秦州的時候你也答應過,你所要求的我都一一做到,為什麼,你自己說過的話就不算數了?謝璟的死又不是我造的,你又憑什麼要把這一切都怪在我的頭上?!又憑什麼悔婚?”
聽他提起那個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的青年,眼中忍了許久的淚終是簌簌落下:“是啊,我是答應過你了,可是結果是什麼呢?是他戰死他鄉,連尸骨都運不回來,是連蓮央也要因為你所謂的大局慘死!本來都可以自由了啊,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桓羨,你總是這樣。口口聲聲,我,喜歡我,卻從頭到尾都在傷害我和我邊的人!”
緒實在激,一番話還未說完便崩潰地大哭起來,亦于風中劇烈抖,仿佛隨時會被湖上的風刮落下湖中去。
桓羨終于有些慌了,不自地靠近一步:“梔梔……你聽哥哥解釋……”
“哥哥?”
哭聲頓止,卻凄涼地笑起來,看向他的目是從未有過的厭惡:“你是我哥哥嗎?你又真的有把我當你的妹妹嗎?把我當顆棋子肆意縱的是你,當個玩意兒肆意玩弄侮辱的也是你,妹妹不是妹妹,婦不是婦!我又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落在你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啊!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不就是這張臉嗎!”
緒崩潰地拔下頭上的金釵,以釵抵臉,作勢劃。
桓羨心頭巨,竟是控制不住之勢。
他從未有一刻有如今這般慌過,便是年時被桓駿用劍抵著嚨的時候,便是他放野狗咬死欺負他的桓陵的時候,他也未有如今這般煎熬慌,只覺那曾于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噩夢,馬上就要在眼前重現。
“梔梔……”
失神只是一瞬,他大踏步朝奔去。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流著淚最后絕地看了他一眼:“此生都不想再看見你,被你看上一眼都覺得惡心。”
語罷,手擲下頭上金燦燦的十二樹花冠來,哐當一聲棄了劍,頭也不回地朝高臺上跑去!
跑得很快,桓羨從不知他麗弱的妹妹,手何時變得這樣敏捷,像越云的雨燕,像穿林的麋鹿,一陣風似地掠過了石橋,離盡的高臺近了。
盡頭就是浩瀚如海的天淵池,莫說是人,便是掉下去也極易溺水。桓羨心臟猝然一,不自地高喊出聲:“梔梔!別做傻事!”
薛稚腦中卻唯有一個聲響。
自由了!
像放生的蝴蝶一般,徹底地自由了。
不顧后的聲聲驚呼,一件件將上致繁復的嫁下,如同拋去萬重枷鎖,前所未有的輕盈自在。
拋落的嫁散于風中,將漫天烏云都染作朱。桓羨只覺那已經消失很久的疼痛重又襲上眼球,當日母親腹中噴濺出的鮮,還有夢中無數次從天而墜的紅,都變作眼前朝他飛矢一般的嫁劈頭蓋臉地朝他打來,如一陣陣的雨打在臉上,令他頭痛如裂。深重的紅自眼前拂落時,看見的是已褪去皇后服制的如一枝芙蓉自高臺上跳水中,發出巨大的響聲。
“梔梔!”
他疾喝一聲,想也未想地跟著跳了下去。
湖畔,匿在林木后聽爭吵的梁王霍然跳起來:“糟糕!皇兄不會鳧水!”
這回再顧不上那不得靠近的諭旨,眾人急急朝九華臺跑去。
臺下,桓羨已于水中抓住了急速下墜的薛稚,將攬進懷里,一只手胡地在水中擊打著,試圖借助那稀薄的浮力中朝岸邊游去。
肩下突然尖銳一痛,桓羨震愕回首,薛稚長發,鉛華盡洗,右手還牢牢攥著那枚刺進他肩下三寸的金剪,玉映雪堆的一張臉上唯有冷至極點的淡漠:
“去死吧。”
心口猝然如裂,仿佛這一刀不是刺進了肩下,而是直直捅進了心臟里,漲開的疼痛使得他對漫過頭頂的水流也毫無知覺。只是怔怔地、怔怔地看著那枚近乎刺進心上的剪子,薄抖著抿出二字:
“很好。”
……
二人俱被打撈上來之時,已是夜暮。
原本定于亥時開始的大典自是沒能完,二人被就近送回了附近的宮殿,請來醫診治。
因有袍服作阻,薛稚那一剪刀未能捅得太深,然亦是傷及心脈,被醫拔出利清洗后,滿盆清水都已聚了濃艷的紅。
只是偏了一點點,便要捅進他的心臟。
是真的想殺了他。
這認知令桓羨萬念俱灰,倚在床靠上,想起二人從前關系和的時候,更是恍如隔世。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為什麼他們的關系分明已在好轉,為什麼,在他以為可以重新來過的時候,又急速轉下,落得今天這般兩敗俱傷的結局。
直欞窗上夕映出的花枝剪影漸漸模糊于暗下來的天,馮整小心翼翼地領著宮人點了燈,將候在外殿的梁王桓翰領進。
“怎麼樣了?”桓羨眼也不抬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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