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是你的親生兒, 卻也是的生母九死一生生下來的。你要是真的不喜歡，就把托付給旁人吧。況且你忘了我們夭折的那個孩子嗎？我真害怕若生下他，你也會這樣拿他來威脅我……”

想起那個被親手殺害的孩子，終究有些難過, 眼中亦泛起山嵐似的輕霧。桓羨亦是心間不好, 忙握著手聲道：“哥哥以后不會這樣了。”

“我只是不明白, 為什麼明明我答應你的事都有做到，為什麼明明我沒做錯什麼，你卻要把他們的死都怪在我頭上。明明我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什麼每次被舍棄的都是我。”

“梔梔，我你，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這一句近乎哀求，若是平日，他絕不可能宣之于口。

但他沒有辦法，離明日的大婚越近，他心中那會失去的預就會愈強烈，就算他把關在殿中也不能消弭，總覺得會又一次離開。

就像那無數次的夢里，從城樓上墜下……只要一想到這點，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控制不住地想要將留下，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法子。

他已經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全的神經脈絡都好似線被攥于掌心，只要輕輕一扯，他就被迫臣服。

分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分明從前依賴他的是，膽小又哭，連打雷這樣尋常的事都要哭著跑來找他同睡。

他又想起年時的事來，他原本沒多喜歡這個貿然出現的妹妹，但偏偏要強行闖他的生活，讓他原本乏善可陳又灰暗衰敗的人生，也終于有了一抹亮。

他承認，一開始他的確是對很不屑的，嫌棄這小孩子聒噪，太過黏他，但更多的，卻是厭惡那個為了存活下去不得已接納、討好的自己。

那時還很小，或許還讀不懂他那的自尊心，卻也能到他的冷淡，會委委屈屈地撲進他懷里控訴他不理，或是向阿娘告狀。

那時候的，是如此地依賴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個。為什麼，現在一切卻反過來了？

又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像從前一樣，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個？又為什麼要記著謝蘭卿，謝蘭卿，究竟哪里比他好？

他看著，眼中忿恨、失、難過等種種緒都如走馬燈轉過，燈馳影轉，馳騁不休，最終又盡歸于夜一般深沉的墨。

“你是喜歡哥哥的，對不對。”他道，稍顯激地攥住了雙肩。

“在的時候，在朔州的時候，還有在秦州的時候，就算我比不過他，你也還是有那麼一些喜歡哥哥的，對不對？”

“你不要走，你不要這麼對我。只要你留下，你從前不喜歡我的地方哥哥都可以改，哥哥可以變任何你喜歡的樣子，只求你別那麼對我。”

薛稚沒有回應。

只是看著他，眼中映著燭搖曳的影子，輕波搖漾，如含憐憫，如含諷刺。

“哥哥真可憐。”

片刻后輕輕嘆道，似是妥協。

桓羨在心中慶幸，于無聲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將攬懷中，膛相，聆著的心跳，那顆不安跳的心才稍稍緩和。

心中卻想，快了，快了。

他知道巫人有一種藥，名為忘塵散，喝下去前塵盡忘。

眼下，他已命人宮配置，很快，就會和他初遇見時一樣，為一張白紙，可以隨意被他染上任何一種他想要的，以他為唯一。

到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再無爭吵，再無隔閡，不會再記著謝蘭卿，的心里，將永遠只有他一個。

——

次日清晨，薛稚被遷往漱玉宮。

玉燭殿既是天子寢殿，自是不能從殿中發嫁，然父母雙亡，桓羨也不放心讓自從伯薛承在京中的宅邸中發嫁，一番考量之后，將發嫁的地方選在了漱玉宮。

屆時，車駕會從漱玉宮出發，經華林園自宮城北門玄武門出宮，繞臺城半周后，再經南邊的大司馬門臺城，至太極殿前完大典。

是日春明，鼓吹清和，漱玉宮中已然妝飾一新，被無邊紅綢布置新婚的模樣，漱玉宮中，里里外外皆是為了今日大婚忙碌的人群。

被布置新婚閨閣的那一間寢房里，鸞鏡妝臺前，薛稚著禮服，正由芳枝手持喜梳盤著今日婚的發髻。

長長的擺拖十二幅，散如夜中冶艷靜開的火焰蘭，每一幅擺上皆鑲著金金箔與合浦明珠，又以金銀線繡滿了繁復的紋飾。

自窗中躍進，跌落在郎窣地的羅，折出耀眼的芒，映在屋中滿室的紅綢之上，意外顯得有些落寞。

鏡前，薛稚到這久違的，不自覺微微抬起了臉，想要它照得更久一些。

即使是這樣場合的日子，青黛木藍也未被允許回到邊。四周宮人們忙忙碌碌，梳發的梳發，描眉的描眉，忙忙碌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卻鮮有人注意到這位新皇后眼中的落寞。

薛嬙作為皇后娘家的代表，被天子特意下了請帖邀請京，此時正拿著一支珠釵在有如濃云的髻上試著，這氣氛染，眼中也帶了些欣然的笑。

“梔梔妹妹生得可真好看。”由衷地贊嘆道，“一定能和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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