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世子應召宮時，天已晚。

不過短短一個月，這個浪不羈，流連花叢的世子殿下已經褪去周的輕浮，變得沉穩了許多。

江德福見到他消瘦的麵龐時，都有些恍惚，不敢置信。

“我何曾有過義妹？”

趙允眉頭鎖，對陛下憑空給自己塞了一個妹妹表示難以理解。

“現在有了，你這義妹會是朕唯一的皇後。”

宣和帝向來冷戾的眼眉難得和，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突如其來的兩個消息震得趙允合不攏。

半晌，思緒才逐漸回籠，聯想到近日朝堂的紛，隻當宣和帝不了前朝的力，又不願妥協，這才打算憑空造一個莫須有的人，來堵住悠悠眾口。

“可這也不是辦法，你總要大婚，祭天地，行大禮，我到時上哪給你變出一個妹妹來？”

宣和帝輕笑，“這你不用管，總之，你隻要認下這個義妹，剩下的朕自會解決。”

“行吧行吧，誰讓你是陛下呢，你就是讓我認條狗當妹妹，我也得認啊。

那我這妹妹多大年紀？什麽？之前在哪修行祈福？總不能他日別人同我寒暄時，我一問三不知吧。”

宣和帝今日心頗好，也懶得計較他的失言，斜睥了他一眼。

“芝芝，趙芝芝。芳齡二十有二，子孱弱，一直養在江南水鄉的白雲道觀中，不日便會進京。”

江德福手中的拂塵，麵上浮現一抹尷尬，陛下您不如直接報秦大人的名字？

趙允倒吸一口涼氣，越想越氣，“陛下，你……你倒是該不會打算霸王上弓，將念之困在深宮中好為所為吧！

你未免太過無恥！他雖子孱弱，又生得相，可我也決不允許陛下你這般折辱他！”

宣和帝在趙允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中，準地截取了“為所為”四個字，登時腦海有些混，麵上極快地閃過一惱。

幹咳兩聲，正道，“你想多了，朕豈是這樣的人。總之，聖旨不日便會送到康王府，到時你接旨就好。”

為了防止趙允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語，宣和帝很快便轉移話題，“你府中事理得怎麽樣？”

“能怎麽樣，除了我那好父王，其他的曾經參與過當年事件的人，我一個也沒放過，盡數殺了。

百裏文舒那個小頭，倒是發現端倪，提醒了我那庶兄幾次，可我那庶兄蠢鈍如豬，毫沒把我這個浪世子放在眼裏。

日日趁著夜潛我父王的書房，拿著所謂的把柄證據，妄圖收攏我父王的曲部，殊不知，他們早就是我的私兵了。

隻等個黃道吉日，將這對父子一起送走。”

趙允說得輕鬆，可濃濃的苦沉悶依舊彌漫了整個書房。

宣和帝了解趙允的痛苦糾結。

康親王的確是個不折不扣自私自利的小人、無恥的叛國賊、又是害死安平大姑母的幫兇，可這樣的人偏偏將為數不多的良知和關給了趙允。

“你若下不去手，朕看在你的麵上可以放他一命，將他終生幽，你也不必背負弒父的痛苦枷鎖……”

趙允痛苦地闔上雙目，再睜開眼時，眼神痛苦依舊，可也異常堅定。

“多謝陛下恤，可他欠我母妃的、欠那兩萬英魂的，我想親自討回。既然無法將真相大白於眾，便讓我親自送我父王下去，向他們請罪吧。”

.........

康王府主院

濃鬱的苦藥味充斥著整個廂房。

短短一個月，風度儒雅的康親王便生出滿頭白發，蒼老了許多，仿佛在一夜間被去生機，從壯年直接過渡暮靄沉沉的老人。

“兒，你來了。”

康親王趙楚難得清醒，看著材頎長，容貌清貴的趙允，麵上浮起一笑意。

“你和你母妃長得真像，看到你，總會想到當年你母妃在花園，一男裝，回眸一笑的模樣。

這幾日我總是昏昏沉沉，夢到你母妃剛嫁給我那幾年，那時也是真心和我過日子的，本是佳偶天最後卻差錯變一對怨偶……”

趙允沉默地站在他的床前，聽他絮絮叨叨，沉溺在自己編織的幻境中，一時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樣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王。

“夠了！你和母妃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你們算計了，折斷了的翅膀，將困於這宅之中，最後，又生生毒死了！

你和先帝聯手害死了母妃，怎麽有臉做出這幅癡的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康親王趙楚一時愣住，出一抹苦笑，“你果然都知道了？兒，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說啊！你說你沒有攔截救援！沒有勾結北狄！沒有在母妃的飯裏下藥！沒有助紂為幫助慶元帝害死母妃！”

趙允紅著眼，憤怒地拔出腰間佩劍，鋒利的刀刃直指趙楚，痛苦著嘶吼著，“父王，你說啊，你讓我活得像個笑話……”

趙楚心疼地看著他落淚痛苦的模樣，忽然釋懷的笑了。

事的真相如何，又有誰會在意?

自己總歸了慶元帝的幫兇，變得麵目全非，九泉之下再也無言去見琳瑯（安平長公主趙琳瑯），何苦還要讓自己和琳瑯唯一的孩子承痛苦折磨。

“是父王對不住你，對不住你母妃，父王這輩子過得實在是太窩囊了，實在是太蠢了，我這就親自下去給你母妃賠罪，給枉死的將士賠罪。”

趙允慌忙撤開佩劍，趙楚角出一抹笑意，可反手從枕頭下掏出一把匕首，捅進了自己的心窩。

“父王！父王！”趙允痛哭著撲了上來。

“你為何要這樣，為何？我這就去醫來，父王，你別死……我真恨你啊……”

趙楚巍巍地著他的臉，“父王早就該死了，可父王答應你母妃守著你平安長大，如今也算無憾了。

你不必難過，這是父王自己的選擇，我這些年夜夜夢魘，如今也算解了。

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隻有你了，你聽著……秦……秦家藏有一，你一定要搶在眾人前……找……找到，關鍵時刻，能……保你……”

趙楚用盡渾力氣，最終沒能將話說完，曾經溫暖的大掌猛地跌落。

趙允心痛如絞，悲痛絕，這個讓他又又恨父王最終還是死在了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