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檀的指尖剛上外套，就覺旁有人走近，投落的影輕晃。

他散漫垂眸，沒放在心上，順手揪起外套。

耳旁卻響起一道脆生生的聲。

“裴學長，要不要水呀？”

聲線清淩淩，尾音漾開笑意，喊著他的名字時，咬字輕快。

裴聞檀倏地起眼，眸底撞生踝骨上的金線紅繩，墜下的一隻金燦燦小蝴蝶正在踝骨彎折的弧度中。

是他送的生日禮。

“……”

裴聞檀慢騰騰直起，深褐眼瞳微攏，好似漫不經心看了麵前的人一眼。

長指微屈，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在手心。

“多錢？”

旁邊圍觀的人震驚不已。

視線忍不住多打量了下剛靠近的這個生。

掌臉，春水眸，清澄澈的烏瞳彎起，眉眼清冷又靈。

確實好看。

有種水墨畫般的古韻，又像是漫天冰雪中綻開的一朵花。

但到底哪兒特殊了，遞水出去竟然沒有被拒絕。

“學長，我今天剛來報到，校園卡裏還沒充錢，要不你請我吃頓飯吧？”

聲音也好聽。

就是膽子實在大，竟然還得寸進尺提要求。

不愧是新來的高一生。

圍觀的人暗想著，目一轉，落到裴聞檀臉上。

男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懶洋洋抬手，從生手裏接過那瓶水，擰開了蓋子，“隻要一頓飯？”

“幾頓都行嗎？”

“怎麽，怕給我吃窮了？”

“那倒不是，就是不太好意思。”

裴聞檀停頓了下，終於忍不住，側頭悶聲笑了起來。

桃花眸瀲灩漾，促狹道，“都吃了多次了，現在才知道不好意思？”

他將手中擰開蓋子的水遞給虞繚，自然而然地抬手了把生的腦袋，“什麽時候到的？”

“——裴聞檀，你剛打完球，還沒洗手就來我頭！”

虞繚皺著鼻尖抱怨，可角笑意一直沒落下。

喝了口水，烏瞳微瞇，“今天中午，我一下沒歇就過來了。”

裴聞檀：“一般般髒，反正你回去要洗澡。”

他抬手勾住虞繚的肩，姿態懶散，帶著人離開球場，“分到哪個班了？宿舍呢？……”

兩人的影遠去。

球場對麵的陳北北早就一溜煙跑了過來，艱難合上了自己的下，震驚地看向賀酌。

“酌啊，那是何方神聖？”

“我從來沒見到裴哥這麽和悅、不對，這麽溫地和生說話。”

裴聞檀這人，金尊玉貴養著出，待人接挑不出病，但終究更客氣禮貌。

骨子裏還是冷的。

是那種對大多事都沒什麽興趣的疏冷。

結果呢！

剛剛又是接水，又是擰瓶蓋，一問一答間，話語中的縱容稔毫不遮掩。

賀酌拉開陳北北的手。

聞言，娃娃臉上出一個怪兮兮的笑。

“就是你之前信誓旦旦說肯定是我瞎編出來的那個小繚繚啊。”

陳北北：“？”

陳北北：“臥槽，就是那個裴哥的青梅竹馬？？！”

他震驚之下，沒控製好嗓音。

在籃球場上傳出去老遠。

立刻引得正在打球的男生們一齊湧了過來，興衝衝問道，“什麽青梅竹馬？”

“就剛剛那個生嗎？”

“好像是高一的新生？！哪個班的知道嗎？”

“裴哥自己長得帥也就算了，青梅竹馬怎麽也長得那麽好看！”

糟糟的大嗓門隨風飄來。

裴聞檀回頭掃了眼，不過今天心好，就懶得和他們計較了。

虞繚也聽到了一點兒，眉眼彎彎，打趣道，“裴聞檀，你很歡迎哦。”

裴聞檀屈指，用手背了下虞繚的臉頰。

嗓音慵懶，“我什麽？”

虞繚笑著躲開，“哥哥！”

裴聞檀慢悠悠應聲，才道，“我可沒寶寶那麽會收書。”

虞繚驀地耳熱，烏瞳輕，確認周圍沒什麽人經過，才小聲道，“我都這麽大了，你別再小名了。”

裴聞檀哦了聲，“是長大了，現在連小名都不讓了。”

虞繚沒辦法，仰起頭看他，眼睫啊，語調的，撒般又喊了聲，“哥哥。”

“……”

仰起的小臉浸潤在明亮線下，距離太近，視力太好，讓裴聞檀連鬢角的小碎發也看得清清楚楚。

從某次和虞繚打電話、卻聽到有男生找要聯係方式開始，裴聞檀就意識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虞繚慢慢長大了。

可——他終於親眼看到，在虞繚出聲時，場上有多男生的視線落在上，挪不開。

這也是他轉頭就把人帶走的原因。

裴聞檀滾了滾結，驀地移開視線，悶聲道，“知道了，都聽你的。”

虞繚沒察覺出他短暫的沉默，潤紅瓣翹起，如同小時候那樣，用腦袋拱了拱他，“哥哥最好了。”

說起在外的各種事。

烏瞳瀲水，眉眼盈盈。

裴聞檀靜靜聽著，視線無目的的徘徊一陣，最後又落回虞繚上。

他想。

那個會紅著眼哭唧唧喊哥哥的黏人小哭包。

終究還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