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正睡得四仰八叉的裴蓁，驟然被一陣鈴聲驚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索到床頭的手機，眼也沒睜就接聽。

有氣無力地問，“喂？是哪個師兄還是師姐又把實驗室炸了？”

“……”

微弱的呼吸聲後，是一道無奈輕笑。

“是我。你還在睡嗎？”

“抱歉，打擾到你了。”

嗯？

裴蓁迷迷瞪瞪看了眼手機屏幕，確定自己沒聽錯，打起了神，“繚繚！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在床上一個翻滾，嘿嘿笑道，“不打擾不打擾，我本來早就該起了，都該吃午飯了……不對，我裴哥今天竟然不黏人了？”

睡覺什麽時候都可以睡。

和虞繚聊天順便聽聽裴聞檀的八卦，才重要呢！

不長的一段談之後。

虞繚聲線清冷淡然，像是隨口一提。

“說起來，當初一高去海洋博館那次，還是因為你們，我才拿到了那個白鯨玩偶。”

“博館……”裴蓁順手從一旁櫃子上拿了一個梨在啃，想了想，含糊道，“就是春季遊學那次啊——”

半點兒沒有防備心，畢竟在看來，裴聞檀和虞繚都在一起了，肯定已經說過了之前的事。

此時聽虞繚這麽說，裴蓁極為順口地接話。

“我也沒做什麽。”

“都是我裴哥聯係的人。”

虞繚垂了垂眼，聲音有些輕，“那也是你通知的他吧。”

“我通知——也不算通知吧，他本來就在。”裴蓁又咬了一大口梨，“要不是他在，那會兒安排哪能那麽快。”

“……”

虞繚無聲吸了口氣。

指尖在手機邊緣，勉力維持住語氣的穩定。

“原來是這樣。”

裴蓁被虞繚勾起了回憶，拿著咬了一半的梨嘿嘿笑，完全沒察覺自己被套了話。

“是啊，我裴哥的筆都快起飛了，為了趕上獎的時間，畫錦鯉畫到手指快筋。”

虞繚音有些幹，“原來那一箱裏的紙條都是嗎？我以為隻畫了幾張。”

裴蓁：“怎麽會！畢竟你隨手拿的嘛，而且做戲做全套，肯定要準備好每一張啊，這樣才能保證你一定會到獎。”

裴蓁：“——啊，繚繚，不好意思，我這兒真接到導師的電話了，先掛了。”

虞繚低聲應了好，等電話掛斷，長久地滯在原地，幾乎做不出什麽其他的表。

-

《心跳共振》晚上是在遊休息的。

保護好耳朵和尾的嘉賓，可以住遊頂層的星空觀景套房。

被揪下過耳朵尾的嘉賓，隻能在下一層的普通套房休息。

而頂層的兩套套房之間，還有一個藍汪汪的泳池。

虞繚沒看到裴聞檀的人，聽到細碎水聲找過來時，正看到破開水浪的一道冷白影。

亮水珠四濺。

裴聞檀自水中起，懶洋洋抹了把臉上漉，又順手將耷拉下的發往後捋，完整出那張穠麗麵容。

他上穿了件長T，隨著起的作，噠噠的服在上，純白料出，又勾勒出水麵之上的線條。

湛藍水波在頂上燈下漾出令人目眩的碎，他站在水中，漫不經心投來一眼，冷白，像是水妖上了岸。

“……繚繚。”

裴聞檀將手肘搭在岸邊，慵懶揚，勾了勾手，“怎麽不過來？”

虞繚幾步走近，蹲下，垂著眼睫看他。

“在房間裏沒看到你，原來是出來遊泳了。”

裴聞檀卻沒答話。

他仰著頭，深褐眼瞳中的散漫笑意斂起，眉梢微蹙，神也隨之張起來。

“你怎麽了？”

虞繚愣愣看他。

裴聞檀抬手，染了水意的指尖輕輕上的眼尾。

低了的嗓音，在此時聽著格外磁溫緩，像是冬日灑下的暖。

“有點紅。”

虞繚慢了半拍眨眼，長睫如蝶翼扇，掩去眸底水潤。

搖了搖頭，找了個借口含糊過去。

“……”裴聞檀的沒追問，隻是不放心地觀察著虞繚的神，了下水麵，指間帶起一片飛濺水珠，“水是溫的，要下來試試嗎？”

虞繚不喜歡水。

不管是那剝奪了母親生命的湖水，還是冬日冰涼的泳池。

凝眸看著水麵一會兒，卻一反常態地答應了。

也沒起，直接朝裴聞檀出手，烏瞳還漫著淡淡水汽，開口時也有不明顯的鼻音。

“你帶我下去。”

裴聞檀故意逗，“誰家的繚繚寶寶這麽黏人啊？”

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虞繚出的手，加了點力道，將人往懷中拉。

水麵劇烈波，嘩啦作響。

虞繚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長睫微闔，撲進水中，一腦袋撞上了裴聞檀的肩膀。

對方站得很穩，就算被撲了滿懷，形仍舊不搖不晃。

結實手臂圈住的腰，在不停拍的水波中，構建出一令人放心的安全島。

虞繚揪住裴聞檀前漉襟，小心翼翼睜開眼。

就和裴聞檀說的一樣，水是溫涼的，漾過。

泳池也不算深，水麵在虞繚肩膀晃悠，卷起寬鬆的服飄搖。

潤指尖著的耳朵撚了撚。

裴聞檀低笑著開口，“是不是不冷？”

虞繚點點頭。

還是有些張，手指抓住裴聞檀，微微揚起臉，抿了下，輕聲道，“你家的。”

“什麽……”裴聞檀驟然止聲。

——誰家的繚繚寶寶。

——你家的。

裴聞檀想清楚，忍不住側頭悶聲笑了起來，尾音勾著縱容歎息，低低漾開，“寶寶，你今天怎麽這麽甜啊？”

“……你不喜歡嗎？”

虞繚被打趣的耳廓泛紅，指尖在手心，角微微下，小聲咕噥，“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裴聞檀斂了笑，轉眸看，“你。”

虞繚：“？”

裴聞檀：“隻要是你，我都會喜歡。”

虞繚以前聽到類似的話，隻會耳廓發燙、臉頰染。

可現在。

像是嚐了很多顆的橘子糖。

橘子糖很甜很甜，回味卻帶著橘皮特有的。

慢慢應了一聲，目虛虛落在自己的右手虎口。

那隻胖乎乎的小錦鯉，沾上了漉水珠，愉悅地甩著尾。

“裴聞檀……”虞繚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裴聞檀卻是抬眼，看了門口方向一眼。

眼眸微瞇，連聲音也低了，“噓——好像有腳步聲。”

虞繚跟著他的視線看去。

耳旁隻剩兩人織重疊的呼吸聲，和水麵拍打池壁的輕微靜。

那兩道正在靠近的腳步聲便愈發清晰。

裴聞檀收回視線，指腹不不慢著虞繚的耳垂，低了聲音詢問，“要躲嗎？”

“應該是蘭一航和邊韶他們回房間。”

為什麽要躲？

現在又不是玩遊戲的時候，要防著別的組來搶寶卡。

虞繚有些疑，“不用……”

裴聞檀輕描淡寫，“好的，那就躲。”

虞繚：“？”

在那兩道腳步聲即將轉過彎、經過泳池門口時。

扣在腰上的手臂驟然收，下一秒，虞繚被帶著往後倒去，嘩啦一下，沉溫涼水中。

挽起的長發被衝擊鬆散，玉簪自發間落。

又被一隻手穩穩攥住在了掌心。

水流呼啦湧上，揚起烏黑發。

虞繚驚閉眼，間咕嚕嚕冒出一連串的小水泡——

微張的被堵住。

有淡淡氧氣隨著靈活舌尖渡來。

虞繚長睫輕，在靜謐水底，起一點霧蒙蒙的弧度。

和近在咫尺的那雙含笑眼瞳對上。

“……”

虞繚眨眼睫，放任抑在眸底許久的眼淚，無聲無息洇開在這汪池水之中。

有關於水的所有記憶。

絕的、冰冷的、刺骨的……

從今天之後，都會染上名為裴聞檀的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