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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 第6章 射手和農場主(3)

1175:11:34、1175:11:33、1175:11:32、1175:11:31……

“飛蚊癥。”醫生說,同時方簽開始寫,“我們這年紀的常見眼病,晶狀混濁。不太好治,但沒什麼要的,開些碘藥水和維d吧,也許能吸收掉,但希不大。不過,這確實沒什麼要的,隻要你習慣了忽略視野裡的那些雜,對視力沒什麼影響。”

“你說的飛蚊癥,那些……東西看上去是什麼樣子?”

“不規則,因人而異,有時是小黑點兒,有時像蝌蚪。”

“如果看到的是一串數字呢?”

醫生寫方的筆停了。“你看到一串數字?”

“是的,橫在視野中心。”

醫生推開紙和筆,關切地看著他,“一進來我就看出,你過度勞累。上次同學聚會,李瑤向我提起你,說你的工作力很大。到我們這歲數,應該注意了,健康可支不起了。”

“你是說,我這是神因素所致?”

醫生點點頭,“要是一般的病人,我就建議他去神科了,其實沒必要,沒什麼要的,就是太累了。休息幾天吧,去度幾天假,和李瑤、孩子,什麼來著,豆豆吧,一起去。放心,很快會恢複的。”

1175:14:02、1175:14:01、1175:14:00,1175:13:59……

“我告訴你我看到的是什麼,一個倒計時!一秒一秒,在確地走!這會是神因素?”

醫生寬容地笑笑,“想知道神因素能對視力影響到什麼程度嗎?上個月我們收治了一個孩兒,十五六歲吧,在教室裡突然間什麼都看不見了,完全失明。可經過所有檢查,眼睛在生理上完全正常。後來神科的專家對進行了一個月的心理治療,又是突然間,的眼睛恢複到正常的視力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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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知道在這裡是浪費時間,他起要走,最後說:“好吧,不管我的眼睛,我隻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有什麼外力,能通過遠程作用使人看到什麼嗎?”

醫生想了想說:“有,我前一陣兒參加神舟19號的醫療組,曾有航天員報告說,他們在艙外工作時看到了並不存在的閃。以前國際空間站上的航天員報告過類似況,都是在太劇烈的時候,太空中的高能粒子打到視網上,人就看到閃耀。不過你說的看到數字,還是倒計時,絕無可能是這個原因。”汪淼恍惚地走出醫院,倒計時就在他眼前,他似乎在跟著它走,跟著一個死死纏著他的鬼魂。他買了一副墨鏡戴上,僅僅是為了不讓彆人看到自己夢遊般迷離的眼神。

汪淼走進納米中心的主實驗室,進門之前沒忘記把墨鏡摘下來,儘管這樣,遇見他的同事都對他的神狀態出擔心的神

在實驗大廳中央,汪淼看到反應黑箱仍在運行中。這臺巨型設備的主是彙集了大量管道的一個球。代號“飛刃”的超強度納米材料已經生產出來,但是用分子建築製造的,就是用分子探針將材料分子像砌磚那樣一個個壘砌起來,這樣的工藝要耗費大量的資源,那些產品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貴重的珍寶了,本無法進行量產。

實驗室現在做的,就是試圖通過一種催化反應來代替分子建築法,使巨量的分子在反應中同時完築砌。試驗就是在反應黑箱中進行的,這臺設備可以在數量龐大的分組合上進行反應試驗,這樣數量的組合如果用傳統的人工作可能上百年也做不完,但在反應黑箱中可以快速自進行。同時,這是一種集現實反應與數字模擬一化的設備,當合進行到一定程度時,計算機會據反應的階段結果建立起合反應的數字模型,將剩下的反應進程用數字模擬代替,大大提高了實驗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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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主任見到汪淼後,急匆匆走過來,開始彙報反應黑箱剛出現的一係列故障。這是近來汪淼一上班就遇到的事。現在,反應黑箱連續運行了一年多,許多傳靈敏度下降,誤差增大,急需停機維護。但為項目首席科學家的汪淼堅持做完第三批合組合再停機,工程師們隻好在反應黑箱上加越來越多的補償修正裝置,到現在這些裝置本也需要補償修正,搞得整個項目組疲憊不堪。但主任小心翼翼地沒提停機和暫停試驗的事,怕汪淼又像上幾次那樣大發雷霆。他隻是把困難都擺出來,意思也很明白。

汪淼抬頭看看反應黑箱,覺得它像一個子宮,工程師們正圍著它忙碌,艱難地維持著正常的運行。在這場景前麵,疊現著幽靈倒計時。

1174:21:11、1174:21:10、1174:21:09、1174:21:08……

停下來試試。汪淼腦海中突然響起申玉菲的話。

“全麵更新外圍傳係統需要多長時間?”他問。

“四五天吧,”實驗主任突然看到了希,趕加一句,“快些乾,三天就行,汪總,我保證!”

我並沒有屈服,設備確實需要維修,因而試驗必須暫停,與彆的無關。汪淼在心裡對自己說,然後轉向主任,過倒計時的數字看著他,“把試驗停下來吧,停機維修,就照你說的時間表。”

“好的汪總,我會很快給你一份更新方案,下午就能停機了!”主任興地說。

“現在就停吧。”

主任像不認識似的看著汪淼,但旋即恢複了興狀態,好像生怕失掉這個機會似的。他拿起電話下了停機命令,項目組裡那些疲憊的研究員和工程師一下子都興起來,開始按程序扳上百個複雜的開關,眾多的監控屏一個接一個地黑了下來,最後,主監控屏上顯示了停機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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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與此同時,汪淼眼前的倒計時停止了走,數字固定為1174:20:35。幾秒鐘後,數字閃了幾下,消失了。

當沒有幽靈倒計時覆蓋的現實重現眼前時,汪淼長出了一口氣,像剛從水底掙紮出來一樣。他無力地坐下,很快意識到旁邊還有人在看著他。

他對實驗主任說:“係統更新是設備部的事,你們實驗組的人好好休息幾天吧,這一陣大家都辛苦了。”

“汪總,你也太累了,這裡有張總工程師盯著,你也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啊,太累了。”汪淼無力地說,待他離開後,拿起電話,撥了申玉菲的號碼,隻響了一聲鈴就接了。

“你們背後是什麼?”汪淼問,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冷靜一些,但沒有做到。

沉默。

“倒計時的儘頭是什麼?”

沉默。

“你在聽嗎?”

“在。”

“高強度納米材料怎麼了?這不是高能加速,隻是一項應用研究,值得這樣關注麼?”

“什麼值得關注,不應由我們來判斷。”

“夠了!”汪淼大吼一聲,心中的恐懼和絕突然化為瘋狂的怒氣,“你們以為這點小魔就能騙得了我?就能阻止技進步!?我承認一時無法做出技上的解釋,但那是因為我還沒有繞到那個可恥魔師的背後!”

“你的意思,是想在更大的尺度上看到倒計時?”

申玉菲的話讓汪淼愣了一下,他對這個問題沒有準備,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免落圈套。“收起你那套把戲吧。大尺度又怎麼樣,你們同樣可以玩魔!可以向天空投映全息圖像,就像上一次戰爭中北約做的那樣,強力激甚至可以將圖像映滿整個月球表麵!手和農場主應該能夠玩弄人類力不能及的更大尺度,比如,倒計時能夠顯示到太表麵嗎?”話剛說完,汪淼吃驚地張大了,他竟在下意識中說出了那兩個這時應十分忌諱的名詞,還好,沒有說出更忌諱的那個。他想爭取更多的主,於是接著說,“考慮到某種我還沒想到的可能,即使在太的尺度上,你們那個可恥魔師仍有可能耍魔,那種力量要真正令人信服,顯示的尺度還需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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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你能承得了嗎?我們是朋友,我想幫你,彆走楊冬的路。”

聽到這個名字,汪淼不由打了個寒戰,但隨之而來的憤怒又使他不顧一切了:“能接這個挑戰嗎?”

“能。”

“你想怎麼樣?”汪淼的聲音變得無力了。

“你旁邊有上網的電腦嗎?好,進這個網址:://.qsl./bg3tt/zl/mesdm.htm,打開了嗎?把網頁打印出來,隨帶著。”

汪淼看到網頁上顯示的隻是一張莫爾斯電碼對照表。

“我不明白,這是……”

“在以後的兩天,設法找到一個能夠觀測宇宙背景輻的地方。的請看我隨後發給你的電子郵件。”

“這是……乾什麼呢?”

“我知道納米研究項目已經停了,你打算重新啟它嗎?”

“當然,三天以後。”

“那倒計時將繼續。”

“我將在什麼尺度上看到它?”

沉默良久,這個為某種超出人類理解力的力量代言的人,冷酷地封死了汪淼的一切出路。

“三天後,也就是十四日,在淩晨一點鐘至五點鐘,整個宇宙將為你閃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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