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悉的樓層和門,隻不過換了碼鎖。
嶄新的,做工細,連門鈴都換了位置。
江喬按了兩下,門從裏頭被人打開。
江玉芬還戴著圍,見來頓了一下,轉瞬又高興起來,給從櫃子裏拿拖鞋:“……你看看媽媽都開心糊塗了。我就知道我們囡囡會回家,陪媽媽一起過生日。”
江喬淡淡笑了下,一言不發低頭換鞋。
經過上次在實習公司樓下那麽一遭,江玉芬被氣了個好歹,整整幾個禮拜都沒再給發消息。
這周生日將近了,又憋不住給服了,絕口不提當天事,隻說想了,生日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兒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希能諒自己當媽媽的心。
來的話,又是周而複始的循環。
不來的話,大概率又會鬧到外婆那裏去,明裏暗裏說長大後心了,忘了母兩人當年相依為命的誼。
一向如此。
江喬進了門,拉開雙肩包的拉鏈,將早就準備好的紙袋拿出來,遞給:“媽,生日快樂。”
紙袋裏裝的是一套包裝很漂亮的護品套盒,前兩天拉著蔣佳宜幫挑的,對抗衰好。
江玉芬笑得眉眼彎彎,沾了水的手從圍上蹭了蹭才接過,眼睛飛快地瞟過袋子裏的小票,“你還沒工作,哪用得上買這麽貴的。”
廚房裏油煙機還響著,把江喬摁在餐桌前坐下,“我那邊還剩幾個菜,你先吃點水果,休息休息。”
桌上難得鋪了講究的桌布,幾道炒菜早早出鍋,在餐燈下蒸騰著油潤的飯香,旁邊是玻璃碗裝的車厘子和草莓,個頭大而鮮豔。
書房那邊半開著門,劈劈啪啪的遊戲聲不斷傳來,江喬睫微斂,起去幫母親端菜。
林嘉平推開門,小肚子鼓鼓的,上還沾著零食渣。
他後的林建國給他抹抹,瞧著廚房磨砂玻璃後纖細的影,“你看看姐姐,多懂事。”
林嘉平趿拉著拖鞋,噠噠噠幾步跑到餐桌邊,渾不在乎地用手抓排骨嗦,“江喬才不懂事,自私自利,不知好歹,一點都不為咱們考慮。”
小學生聲音脆生生的,說的是這種刻薄話,可語氣就像背課文似的,矛盾得有些稽。
林建國一愣:“你跟誰學的這些話?”
林嘉平裏脆骨嚼得嘎嘣響,“跟你學的啊,我媽也老是說,我都聽背過了,爸爸你還想聽嗎,我還有……”
推拉門傳來輕響,林建國趕了一把兒子的臉:“一會說。”
林嘉平不不願地癟了癟,專心吃。
江喬回來時,端上兩盤費功夫的大菜,紅燴牛和梅菜扣,裝在新換的碎花邊彩盤裏鮮亮好看,正好填滿了桌中間的空隙,滿滿當當一大桌。
剛放過去,林嘉平就出兩隻油乎乎的手,整盤抱在前,抓起筷子開挑。
江喬剛下意識地想攔一下,江玉芬摘了圍坐過來,滿頭都是汗,笑著佯怒道:“媽媽做飯這麽辛苦,嘉平怎麽都不等媽媽一起吃啊。”
林建國攪渾水:“跟孩子說這些,兒子能吃你做的飯,這不比什麽都強?”
江玉芬嗔他一眼,打他胳膊一下,“你也不看看嘉平被你慣什麽樣了,一天天的沒大沒小,守著咱倆也就算了,讓姐姐看了笑話。”
江喬線抿了抿,直著腰坐下,“不會。”
今天是江玉芬生日,可林嘉平甜會哄人,摟著脖子說完一大段哄江玉芬的話,又倒豆子似的聊起白天小學班上的趣事,把一家子逗得合不攏,完全過了壽星的風頭。
江喬並不話,適時笑一笑做回應,沒什麽胃口,隻握著杯子喝了不飲料。
一桌子菜調味都偏鹹,適應林家兩父子的口味,夾了幾筷子就覺得口幹。
席間,林建國留意到這邊沒什麽靜,很是熱絡地給夾菜,“小喬太瘦了,還是要多吃飯,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要有點才好看。”
桌對麵拋來的眼神黏膩,江喬覺得有些惡心,連看都沒看碗裏。
倒是林嘉平先鬧了起來,很沒規矩地在盤子裏拉了半天,發現爸爸給江喬夾的是最後一隻蝦仁,當場就發作起來:“那是我的蝦仁,你為什麽要給?”
還沒變聲的小男孩,聲音尖利,穿力仿佛要鑽耳。
江喬很大度,直接把碗推給了林嘉平。
一直笑盈盈的江玉芬有些下不來臺,很是愧疚地看向兒,像是為難極了。
江喬勾了一下角,隻覺得有些好笑。
江玉芬對的溫一陣一陣的,來去如風。現在看上去好像站在一條線,可分蛋糕的時候林嘉平挖走了那塊全部的水果,甚至還默許地看了一眼。
並未阻攔。
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回家吃飯都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複現,林家一家三口團圓滿,襯得好像是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路人。
母親明明坐在邊,但又距離最遠。無論遇見什麽況,從不會為爭取什麽,從不會為說什麽話。
以前的,總會忍不住地心疼江玉芬。
外婆隻有這一個兒,江喬知道在林家過得不好,想讓知道自己後還有個兒可以依靠,所以一次次地來繼父家笑臉迎人,將自己的拚命地在心底。
但現在,默默對自己說。
最後一次了。
再也不會回到這裏。
飯後,天漸暗,窗外的路燈如星河亮起。
江喬背上包道別離開,江玉芬看著換鞋的背影言又止,說要出去走走,順便送下去。
在左,江喬在右。
冷風從母倆之間穿流而過,掀起了江玉芬家居服薄薄的下擺。
抱著胳膊,語氣輕鬆道:“剛剛吃飯的時候守著你林叔叔,我怕拂了你麵子,就沒說。之前和小裴分手的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媽媽還是心疼你的,就不和你再計較什麽了。”
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開場白,江喬轉過頭,目落在母親眼角的紋路,“嗯,所以呢?”
想說的,絕不僅僅是這一句所謂的寬恕。
江喬懂。
江玉芬了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對開口:“其實吧……前幾天嘉平跟我說,班上同學都有一雙球鞋,他也想要,男孩子多幾雙球鞋再正常不過了,我覺得不過分就答應他了,可你林叔叔嫌貴,媽媽現在是家庭主婦,手頭隻有些過日子的小錢,眼看著嘉平的生日也快到了……”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江喬的表,急慌慌地解釋:“媽媽不是問你要錢,就想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今天送我的護品給退了,把……”
“您可以自己去退,用不著和我商量,”江喬打斷的話,那雙和相像的漂亮杏眼很慢地彎了一下,“買鞋也好,買遊戲機也罷,都和我無關。”
攥了垂在一側的手,聲音輕輕的,像是韌的柳葉刀。
“我不會再來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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