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半夏,你不要離開我,我會害怕,我會想你,你不要離開我……”
堅強了一輩子的慕南枝,這會兒眼淚像是打開了水閘一般,衝刷過他不再年輕的臉龐。
生平第一次,他覺到了無助。
他不可以失去半夏,不能自己一個人生活,他離不開的。
可是為什麽老天爺對他這麽殘忍,要生生的從他手裏奪走。
他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為什麽,為什麽要讓他經曆生離死別。
跟在一起的這幾十年,每一天的日子都是他最幸福的時刻,他無數次的激老天,給了他這樣的幸運。
可是為什麽又要親手奪走。
他知道人有生老病死,誰也做不了死神的主。
但是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因為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妻子。
是他辜負過,傷害過,卻依舊像是一縷一樣,對他不離不棄的妻子。
他蘇半夏,比自己的生命,比這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
他曾以為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但原來,永遠隻有那麽幾十年而已。
“半夏,半夏你看看我,半夏你把我帶走吧,不要留我一個人……”
慕南枝撲到蘇半夏上,覺的呼吸漸漸的變輕,覺一點點的離開了自己。
而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嘶啞著聲音一遍遍的哀求著。
如果悲傷有,那就是慕南枝眼底的猩紅。
當呼吸停頓的那個瞬間,他像是也被奪走了魂魄,整個人僵著,手上的臉頰。
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睡是那麽的安寧無害。
“爸,媽走了。”
小鳴在一旁哽咽著開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阿良蜷在牆角,早已經泣不聲。
多多更是快要了過去,也想起了自己的爸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可為什麽人要改變,要離開,一家人就永遠快樂的在一起,不好嗎?
那麽好那麽好的人,也會被帶走,會離開嗎?
從走後,慕南枝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或者說,像是一顆缺了水的植。
小鳴看著他明明很好,神很好的爸爸,一天天的枯萎下去。
他會長久的在媽媽呆過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會抱著他們的相冊,看上很多很多遍。
磨的相冊的邊緣都發白。
他更會在傍晚,在午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對著天空淚眼模糊。
終於在蘇半夏離開的一個月後,小鳴拿著毯子準備去給午睡的爸爸蓋上,走近的時候卻發現慕南枝沒有了聲音。
他手裏攥著的,是他們兩個人的訂婚戒指。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小鳴手裏的毯子掉在地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據說人死之後是沒有知覺的,死了就是了——
慕南枝一直是這麽以為的。
所以當他失去呼吸之後,他曾以為,自己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再也覺不到任何事。
但很奇怪的,再一睜眼,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悉又陌生的房間裏。
周圍的布置是那樣的悉,那是老宅的書房,但又很陌生,因為老宅早已經被重建過好多次了。
慕老爺子離開之後,這書房一直空置著,也沒有什麽人來。
但他放眼去,卻看到了桌上的百合都是新換的,正開的鮮豔。
他有點懵。
走到鏡子前麵,驚訝的出聲來。
眼前分明是他二十歲出頭的時候,那張年輕英俊的臉。
他手上自己的臉頰,覺到了彈和鮮活,手了自己的臉,又覺到了疼。
這一切不是夢。
可是為什麽,他會又回到了二十歲的那年?
等等,這一年,好像有事發生……
“爺,老爺子讓你去見一個人。”李媽神神的推開門,探過頭,對著他出了個喜滋滋的表。
這句話似曾相識。
慕南枝楞了一下。
他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二十幾歲的那一年,那一年,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他遲疑著上前,被傭人帶著走到了老宅的客廳裏。
一個影俏生生站在正中,穿著純棉的白子,聽到腳步聲,像一隻慌張的小鹿般扭過臉來。
淡淡灑在的上,明的笑臉,讓慕南枝的眼眶瞬間泛酸。
是半夏。
是同樣二十歲出頭,跟他初次見麵的半夏。
那天燦爛,慕南枝從遠走來,眼角眉梢都是懶散,和不經意間流瀉的多繾綣。
看到他走進來的瞬間,蘇半夏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砰砰跳起來,沒想到,家裏給安排的聯姻對象,竟然就是自己暗多年的那個人。
手心裏沁出了細的汗珠,聲音也是小心翼翼中帶著雀躍,飄散在那個靜謐的午後:“你好,我蘇半夏,是你未來的妻子。”
慕南枝抑製不住的笑了起來,笑的差點流出了眼淚。
他做夢也沒想到,居然還能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妻子。
再有一次機會,好好的,保護不那些傷害和挫折。
他笑著笑著,就上前幾步,走到了的麵前,靜靜注視著,用目描摹著悉的廓。
上一世他做了很多很多對不起的事,這一世他再也不會做那個令人失的混蛋。
“你好,我慕南枝,是你未來的丈夫,我一定會好好嗬護你,未來的日子,請你還是跟我一起走過吧。”
蘇半夏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狐疑的看著他。
為什麽明明是兩個人第一次正式見麵,他卻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樣子?
但隨即,他一把擁懷,那悉又溫馨的覺和氣息,讓一瞬間有些失語。
剛見麵就擁抱,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好像他們已經這麽擁抱過無數次一樣。
畢竟早已經喜歡上了他,心跳如擂鼓,卻是歡喜的節奏。
慕南枝的,地抱著失而複得的妻子,眼淚模糊了眼眶。
鬥轉星移,世事變遷,幾十年彈指之間,他許下的願,竟然以這種方式實現。
但不管重逢多次,我都將你如初。
直到永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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