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在漫山遍野里漾開來。

“謝無恙，”姜葵忽然小聲喊他，“你睡著了嗎？”

后的人沒有回答，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停了一會兒，猜測他大約是睡著了，于是慢吞吞地翻過來，朝他的方向去，想確認一下他的況。

倏地一驚。

星里，這個人全都在無聲地哆嗦著。他闔著眼瞼，面蒼白得像紙，呼吸聲脆弱得幾乎要消失不見。

“喂……你怎麼了？”低呼一聲，探過去。

他在打寒。全上下所有的骨骼都仿佛在打仗一般，拼盡全力地戰栗著，以對抗無邊無際的寒意。

姜葵猶豫了一下，手去他的額頭，不跟著哆嗦了一下。

他的溫極低，低到了驚人的地步，甚至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已經是一個死人。

到的，謝無恙竭力睜開眼睛。

他的手上還捧著那個暖爐，但是炭火已經熄滅了，銅鎏銀的質起來像冰，無法帶給他毫熱意。而指尖的溫度像爐火，一瞬間為他注了些許力氣。

“沒事……”他輕聲說，連聲音都在，“別管我……我緩一下就好了……”

“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你有事。”姜葵低哼一聲，又擔憂地問，“謝無恙……你到底怎麼了？”

謝無恙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了。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輕，近乎消散在風里。到最后，他連哆嗦的力氣都沒有了，只靜靜闔著眼睛，他的臉龐在星下似是一團行將消融的冰雪。

這是第一次真正見到他寒疾發作的樣子。以為他真的只是咳嗽、嗜睡、以及畏寒，卻從未想過他以前曾在無數個夜晚像這樣備寒冷的折磨。無止境的寒意像水那樣覆蓋他、凍結他。他冷得如墜煉獄。

“你……很冷嗎？”姜葵低低地問。

出手，抵在他的額頭上。接的瞬間，他稍稍了一下，低垂的睫羽抖著，輕輕翕，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息。

剎那的遲疑過后，出雙手，把他抱在懷里。

他在昏昏沉沉的夢里察覺到有人抱著他坐起來，一雙手地將他擁溫暖的懷中。他虛弱地靠在的肩頭，低低咳嗽了一聲，蒼白的上漸漸浮現出一點。

姜葵意識到這種方式有用。

運了力，把溫提高，整個人熱得像是炭火。強忍著哆嗦的沖，坐到他的背后，扶起他的雙肩，讓他仰倒在自己的上，任憑他的腦袋輕輕靠在的懷里。

他又微微戰栗起來，這一次是因為過分的溫暖。

“謝無恙，”姜葵在他耳邊低聲說，“你欠我的，記下了。”

抱著他坐在漫天星辰下。他在的懷里沉沉眠，上蓋著厚厚的狐裘，耳邊是低而溫熱的呼吸聲，以及一縷縹緲的幽香。

星如紗幔般垂落，悄然覆蓋了相擁的二人。

-

翌日清晨，天乍瀉于云間，落了漫山遍野的金黃。

姜葵從睡夢中醒來時，忽然看見了白鹿。

那是一頭靈般的鹿，渾瑩白如玉石，白皙的鹿角宛若一座皇冠，明亮的眼眸低垂，面龐華而高貴，有如一位山林間的帝王。

白鹿從天中走出來，踏過粼粼的波，燦爛的芒籠在它的周。它的眸如水，一步一止，每一步都似踏在云端。

“謝無恙！”姜葵搖醒了沉睡在邊的人。

謝無恙茫然地睜開眼睛，見麗的白鹿踏著走到面前。

無數紛紛揚揚的芒中，它倏忽彎膝跪地，朝著二人低頭行禮。

——山間有，名曰白澤。白澤見于野，王者有德，明照幽遠則至。

作者有話說：

加更完畢！七夕快樂哇大家！！

注：《山海經》：“東山有，名曰白澤，能言語。王者有德，明照幽遠則至。”

（這里是化用，有改編的~）

第44章 同乘

◎……我都記得。◎

白鹿跪地行禮, 仿佛有一種神。

在無邊的山風里，謝無恙徐徐起，朝它還了一禮。

一人一鹿在昭昭天下彼此對, 一時天地間俱靜了。恍然有流水聲響在桃源之外, 長尾的鳥雀在樹冠上起落啼鳴, 風穿過吱吱呀呀的林葉，流遍了無垠的曠野。

謝無恙的形稍稍晃了一下，姜葵在他后扶住了他。兩人對視一眼，姜葵輕聲說：“讓它走吧。”

謝無恙輕聲答：“好。”

于是那頭白鹿緩緩轉, 踏過潺潺的溪流, 走了前方的林深。那一瞬間的靜謐褪去了, 滿座山林的聲響再次漫上來，草木沙沙而響，風吹一地葉落。

謝無恙低低咳了一聲，有些疲倦地坐下來, 抬頭著姜葵：“昨晚的事……多謝。”

“不用謝。”姜葵輕哼一聲, 不去看他, “我不是為了你。將軍府與太子黨如今榮辱一, 我是為了我的家人。”

頓了一下，好奇地問：“你每次睡醒是不是都會忘事？”

一個多月的相中，很快地注意到了這一點。謝無恙每次蘇醒時, 神中的那種茫然, 并不是假裝，他確實忘了睡前發生的事。有時候他會很久都不說話，觀察著姜葵的臉, 或者試探著問幾句話, 企圖在察覺之前弄清楚當時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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