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細長的布料裹在他的十指間,蒼白、糲、邊緣模糊。
有一瞬間,莫名心疼了一下。
“你……”猶豫著問。
“我沒事。”祝子安迅速回答,“沒傷。”
“之前在陵寢里……”
“一點外傷,早就好了。”
“可是你的手……”
“沒事。”
姜葵不信。站在他面前,板起臉,要求他出雙手。于是他任由拉著自己的雙手,反反復復地認真檢查著。的手指輕輕地過他的指骨,確認了許多遍也沒有找到任何傷。
但意識到,隔著那層白麻布,這個人的溫再也傳不過來了。
而忽然很想念這個人的手掌抵在自己耳廓上的那種溫度。
“你為什麼……”想問他為什麼把自己的雙手纏起來。
“不想告訴你。”
姜葵被他嗆了一下,氣得又去打他:“你滾。”
“那我走了。”祝子安閃避開就往外走。
“祝子安!你回來!”姜葵在原地狠狠跺了下腳,“喂!我還有一件事要找你幫忙!”
“什麼?”他回過頭。
“嗯,你總說你是一介書生……”姜葵琢磨著,“會寫文章吧?”
祝子安愣了一下:“會。”
“那你知不知道一個策問,”姜葵按著腦袋,努力回憶,“什麼兩稅,什麼粟帛,什麼游人……”
對面的人以修長的食指輕輕抵著下,想了片刻,問道:“你是說國子監的課考題目?”
“你居然真的知道!”姜葵快樂地拍了下手掌,“你還真是個書生,甚至在國子監上過學?”
“嗯。”祝子安點頭。
——其實是在崇文館上的學。
——上的還是同一個老師的課。
“那你幫我寫一篇文章吧?”姜葵滿臉懇求,“就答這個問題,不要寫得太好,我怕夫子看出來。”
祝子安沉了稍許,居然應了:“好。”
他又說:“那你幫我抄一卷佛經吧。”
“佛經?”姜葵沒懂。
“隨便找一卷祈求安康的佛經抄抄就好,”祝子安說,“不用太長。我幫你寫文章,當然要模仿你的字跡。你抄好以后放在窗上,我自有辦法來取。”
姜葵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于是點了點頭。
祝子安轉往外走了,又忍不住小聲喊他:“祝子安!”
那道墨的背影在漫天星里停了一下。
“我以后會看見你真正的模樣嗎?”問。
“會的。”
“過多久呢?”
“很快。”
他輕聲回答。
-
翌日午后,用過午膳,姜葵向謝瑗道了別,抱著筆墨紙硯往藏書閣走去。
崇文館的藏書閣有書二十萬卷,所藏佛經數不勝數。
在今日課上,姜葵許諾了十日之會把上次布置的文章上去,現下計劃去藏書閣找一卷佛經抄給祝子安,好讓他模仿著自己的字跡答題。
晨間下過一場秋雨,午后的微濛。青石磚上積水空明,映著半的天空。姜葵越過空曠的庭院,濺起的水珠落在擺間,連一串閃爍的小星。
藏書閣坐落在崇文館最北端,閣外是一方竹林,閣是萬卷藏書。
這座樓閣分了兩區,里區列地擺放著無數書卷,在書架上高高地堆積起來,而外區布置了一排案幾,奉著筆墨紙硯,供師生學子在取書后坐下翻閱謄抄。
剛過午膳的時辰,崇文館的學生要麼在上課,要麼不在館里,藏書閣里空無一人。
最外側一張檀木案幾上放著一個喝了小半的青瓷茶盞,但喝茶的人并不在案前。
姜葵推開藏書閣的門,把懷里的書放在最外側的案幾上,轉走進一排排高大的書架間,試圖尋找一卷合適的佛經。
找了片刻,有點茫然……因為書卷實在是太多了。
一架又一架的書卷靜默地排列著,紙張散發出溫沉的氣味。每列書架前都擺著一張檀木小桌,供人臨時放置取閱的書籍。姜葵站在堆積如山的書卷里迷了路,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找起。
隔著一座堆滿古籍的書架,見對面那張檀木小桌旁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也是一青衿服,持了一卷書,倚靠在書架上低頭翻閱。他邊那張小桌上還堆了好幾本書,有的攤開,有的合上,紙頁在微暖的芒里顯得泛黃。
他似乎是這里的一名學生,在午后來此借閱書籍。
姜葵不太敢上前叨擾對方,遲疑了一下,決定試著開口:“請問,這位學兄……”
那個人從書卷前抬起頭。
隔著一架層疊的書卷,約看見他干凈拔的側臉。
“你要找什麼書?”他很友善地問。
“我想找一卷佛經……”姜葵努力描述著自己的需求,“嗯,不要太長的,也不能太短,最好是能祈求安康一類的……”
“喏,”一卷書從書架后出來,指了一個方向,“前面,第七列,第四架。”
姜葵道了聲謝,跟著他的指示向前,果然找到了合適的佛經。抱著那卷經書,走出排的書架,在最外側的檀木案幾前坐下。
天的從窗外斜照進來,落在微黃的經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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