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君臣相數載，南帝的筆字跡是一眼便會被認出的。

堯暮野皺眉看著信的容， 眉頭鎖。一旁的尉遲德賢立刻問道：“聖上， 可有不妥？”

堯暮野沉默了一會道：“並無不妥， 一老友而已……”

嚴格說起來， 南帝的確算是北帝的一位老友， 青蔥年時， 不涉及權時， 二人相甚篤， 更是年輕狂了皇子與世家子之間的禮數， 書信往來也甚是切。

而現在展開信來， 只覺得往事歷歷在目，可是信紙上承載的事，卻人覺得越發沉重。

一直蟄伏在江邊鎮的南帝， 看似頹廢，倒是將臣子們的謀算盡數看在了眼底。

而他這一封信，看似懇請多年前的好友，替自己清理門戶，實則是如戰敗下來的頭狼一般， 仰臥匍匐在勝者的面前， 亮出了自己的咽，是一口咬下，還是暫且繞過他一命，全看狼王的旨意。

這看似愚蠢之極的做法，卻只有諳堯暮野的人才能大膽做出。

那個高居帝位許久的男人到底是累了。一個本來是良犬之人，在母后的殷切期盼下偽裝了多時的惡狼，終於倦怠了，可是這半壁山河又不是可以隨時撒手的。

所以他寫下了這封信，謹希由野心臣子招惹的起的禍事，能止步在這江邊小鎮，不再外傳，更不要給天下惹來什麼是非。

堯暮野合上書信，只覺得南生還真是準了他的脾氣向來是吃不吃，主替他打探到了妹妹的下落，卻並沒有開口提出什麼勒索的條件，卻只留下一句：“願離紛擾，遠遁竹林”這樣的話語。

堯暮野一時在想，自己該不該全老友的這一點念想？

南魏這一年，本以為戰事將歇，能夠安穩上幾年，可是天下人吃驚的的是，竟然發生了“江邊鎮之變”。

白家之子白水清與長嫂勾結，妄圖讓白家族長黃袍加，迫當朝天子退位。

怎奈宮之夜場面失控，不知為何天子暫居之地竟然突然燃起了大火，房樑倒塌，屋之人無一倖免。雖然白家賊子有心掩蓋弒君之罪，奈何太后久不見皇上歸來，一時心急，竟然親自親來規勸，還未到江邊鎮便得到了逃出江邊鎮的侍衛稟報，一時間徐太后差點昏厥過去，但是經歷了幾許風雨的人到底是強抑制住悲痛，急急命令大軍前來圍剿禍。

奈何白水清掌握軍權事先佈防，匆匆集結而來的軍隊本扭轉不得頹勢。就在此時，隔江的北軍卻突然出擊，幫助協助南軍平剿了禍患。

造反的白家人皆被控制，本以為北軍會趁此長驅直，可是叛平息後，北軍便止步江邊鎮，及時退回北江。

此舉再次贏得天下人之民心，堯暮野更是贏得了忠義帝君的名。

當然天下人是不會知道，這位忠義帝君懶得打仗的理由其實很簡單，一輩子太短，他還沒有好好地與自家可人的皇后舒心過上幾天日子。

既然南帝那個昏君都迷途知返，想要攜遁，去過自己的安康日子，他又何苦掀起戰火，違逆民心，再次兩岸百姓顛沛流徙？

至於那個因為貪而被擒拿的人，則在兵變失敗時，被白水清從室裡捆綁了帶出來，準備倉惶出逃時，被由水路潛江邊鎮的尉遲德賢堵了個正著。

說起來，當年堯姝亭自認為與白水清的迷不為知曉，卻是被從小一直暗暗慕著的尉遲德賢不聲盡是瞭解得通徹。

是以當他當初才會甚是把握時機，幾經手段博取了堯家小姐一顆失落的芳心。

可是這白水清到底是他心的一毒刺，如今妻被劫掠了數日，又這麼被他抱懷中，當真是敵見面，分外眼紅。

南北兩朝的兵是從來沒有見過，人是真的能飛的……

那尉遲德賢若綻開黑翼的梟鷹一般撲了過去，不給人息之機，一把便將人搶回懷中，同時飛起一腳，將猝不及防的白水清踹飛得老高，可憐翩翩公子就這樣如斷線風箏一般，被狠狠踹到了城牆之上，口噴鮮，頓時人事不省！

堯姝亭本以為自己此生與夫君相聚無，現在只抱著夫君的脖子失聲痛哭，而尉遲德賢雖然不善言辭，卻耐心地抱著一遍遍地拍著的後背，輕聲細語地安道：“沒事了，不過你當初說要離家的，一會要去哪，我送你去……”

這不北朝公主的哭聲更大，只摟著他的脖子哭喊著：“夫君不要丟下我……”

然後尉遲德賢命人將這些賊子捆綁，一併給南朝太后，他便長臂一展，準備夾著不乖的妻，一路折返準備細細與算帳。

“尉遲將軍且慢！”

就在這時，後有人高。

尉遲德賢回看時，才發現是被人按倒在地的袁熙散了髮釵，掙扎著他：“公主此番差點被白水流所害，是我出力才維護了公主的周全，還請尉遲將軍將我押解到北朝……只要見他一面，任君置……”

袁熙心知，自己策謀的這一切如今盡是敗落，若是落到南朝太后的手中，自己肯定難逃一死，可是若能被堯暮野帶走的話，或許能得一線生機。

堯暮野看似冷酷，實際上是個重之人，當年自己背叛了他，他依然能對自己網開一面。而如今，他豈會眼睜睜看著自己送死？

尉遲德賢低頭看著那掙扎著朝他拱過來的人，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袁熙，你該醒一醒了。”

說完便大步離去。他只是不說話，又不是真傻！聖上的長也是有限度的，而且絕不會再包括這個蛇蠍心腸的人！若真把帶回去，新后再與聖上起了什麼誤會……

他可以肯定，自己與公主妻的休書將由尊貴的大舅哥一手包辦，此生便再無破鏡重圓的可能！

袁熙看著尉遲德賢毫不留地遠去，只氣憤低痛哭失聲。

而被踹得半死的白水清此時也看明白了自己嫂嫂這副寡出賣兄長的臉，頓時悔不當初，為何聽從了這妖婦之言。

南魏翌年，南帝在白家之中不幸駕崩，人們在火堆裡只搜尋到了幾焦黑的。徐太后雖然力主扶持皇帝子登基，由垂簾聽政，奈何聖上生前留下旨，傳位於大皇叔。

白家族長白水流雖然堅持自己並不知叛，然而族長失德，族人敗壞的罪名不可逃。皇帝死於非命，這樣的罪責總是要有人承擔的。

念在他昔日功勳，全了重臣面，白水流被毒酒一杯賜死，叛主謀袁氏，白水清，被判腰斬。白家大族，繼袁、堯兩家之後百年大廈轟然倒塌。

南朝一夕江山驟變，不能不讓玉珠一陣唏噓歎。

若不是收到了二姐的親筆書信，玉珠此時一定是要為姐姐遭逢意外而痛哭流涕。

南帝當初與堯暮野串謀詐死，但是到底是了火灼之傷，帶著二姐一路潛往北地，居在一高山之中，據說傷勢一直不好，邊離不開人，就算二姐用心想回來看，也是不能。

不過鯉兒思念母親，在一個月前已經被送到了淑惠夫人的邊。

“不是計畫周詳嗎？為何還會傷？”想到不能與姐姐團聚，剛剛被封后承襲了典的玉珠新后，不出言抱怨。

堯暮野了龍袍，正帶著小兒一起在宮苑里拉著小弓學，聽了玉珠的抱怨，也不開口說話。

他自然不會告知，傷的主意是他給昔日舊友出的。想要挽留佳人之心，不傷留些，怎麼可以？

這個南生也是兒子的，半生藏掖，不敢表自己的真，更是自己心的人了不委屈，其實那淑慧夫人當年的遭遇，有大半是白妃與族中之人的謀算，皇帝在慢慢領悟知道之後，卻已經是在局中，不得任而為，可不能衝冠一怒為紅。

可是臨了這次的算計，當著乃是憋悶積甚久之後的報復啊，如此狠毒，竟然是拼了詐死，解了自己這一責任的同時，也將白家置於千古罪人的境地，將百年大家連拔起……

想到這，堯暮野瞇著眼想：自己要不要也斬草除，哪天給這般心狠的舊友送去毒酒一壺，免除了後患？

就在這時，玉珠放下了手裡的刻刀，興致道：“過幾天，風景正好，我們踏青去拜訪二姐可好？”

符兒也穿著開放，晃著小屁道：“找鯉兒玩！找鯉兒”

堯暮野轉頭看著，又看了看小兒，終於懶樣樣地點了點頭：“也好，我……也有許久，沒有同他同飲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