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待得一吻方罷，玉珠才來得及微惱道：「那窗還未關……」

可是太尉卻不大理會，只是地摟著，輕聲道：「無妨，不用顧忌他人目……」

堯暮野這一句是真心之言，畢竟他這輩子都沒有顧忌過別人的想法議論，既然這小婦自卑，匿在暗不敢頭，那麼他便要讓可以暢意地行走在暖沐之下。

當日，堯又宿在了客棧。玉珠覺得有些頭疼，明明已經告知他自己來了月信，不知他為何還要興致地來客棧歇宿。

等到開口問起，堯坦然自若的回答：「此間雖鄙陋，但別有一番致。」

經過錦書的一番巧手打扮，房間也算是舊貌換新。床上鋪設的綿清香的錦被，桌子上也點燃了上好的檀香。

玉珠本來是要多準備些畫稿，一應對初賽，可是最後還是被堯連哄帶騙地卷上了床鋪。

玉珠想起今晨手發酸的形，連忙搶先開口，只期期艾艾地說手酸一直未消解，可否延一延後，待得過幾日再依樣玩耍？

可是堯暮野聞聽此言，卻吻著的香肩輕笑，只說再過幾日便不必勞煩小姐的纖手，只管靜臥安，不必這般辛苦。

玉珠聽得似懂非懂，可是也大約明白他在暗示著什麼，自然接不下去，只是在堯暮野的下臉若飛霞……

第二日的宴席是在下午。不過不是晚上或者是中午慣常的酒宴，而是茶宴。

「竹下忘言對紫茶，全勝羽客醉流霞。」這茶宴雖然不似酒宴那般佳餚推盤，推杯換盞的熱鬧。但是在幽篁之中，品茶清談其實更得品素雅之人的心。

各位賓客自在家中食了正餐，再赴茶宴，了鶯歌燕舞卻多了幾分致淨淡雅，全賴與坐的名流們高雅的談吐支撐起茶宴的彩。

這次主理茶會的乃是堯家的大哥堯暮煥。他年長堯暮野五歲，雖然兼堯家族長，實際上確實樂得清閒，不大管事的。

但是他自癡迷于書法，十五歲時已經自創了暮字並拓刻在了宮中新建的藏書閣的匾額之上，一時堯家大郎的字廣為流行。

今日他特意在竹苑舉行茶宴，能為堯家大郎座上賓客的自然也是書畫的名流，當世的風雅才子。

不過要進竹苑，除了要有主人的請柬之外，還在要在門口做門小畫一幅，遙應今日茶會主旨，卻不得署名。

當堯暮野攜了玉珠一起下馬車時，便有僕役連忙過來引領著客人來到門口的畫案前。

以雪畫，當是以山水花鳥襯托，是最尋常可見的畫作命題。

堯暮野倒是習慣了自己大哥的囉嗦繁複的門道。聽聞僕役報出這次茶宴主旨乃是「雪」後，便大筆一揮，在一張小紙上畫出了一幅遠山雪，近城暮寒的小圖出來。

平心而論，這位堯就算不是權傾朝野的世家子弟，單憑這一手丹青也足以撐起畫鋪生意。無論是別館懸掛的長松圖，還是此刻的暮寒圖，都堪稱大家風範。

當他最後一筆落下後，便低頭問玉珠：「你手有傷，可畫得？若是不畫也可。」

玉珠不想初來便壞了此間規矩引得旁人注意，於是點了點頭，左手執握起了畫筆，在宣紙上數梅點點，畫出了一幅迎風傲雪的臘梅圖。

這是自便常練習的畫作，所以就算此時用左手來畫也得心應手。

待得畫畢，便隨在了堯暮野的後，一路順著蜿蜒的小徑，來到了竹苑深的茶亭。

堯來得不算早，茶亭的香席上已經坐了三三兩兩的賓客。他們本是在高聲暢談，當看見堯暮野高大的影出現在竹林旁時，不由得一愣。

堯暮煥最先笑道：「今日這是怎麼了？你也來了，可是大軍首戰告捷，你歡喜得不能自抑，來參加我們這些閒人的茶會？」

一旁的廣俊王倒是一覺醒來，盡忘了昨日與好友的不快，只笑著道：「堯大，快莫調侃了，既然是難得之人，更要香茶盛以待，他若是得了志趣，以後自然便會常來了。」

此話引得眾人一陣的歡笑附和。不過這笑聲在驟見了堯暮野長袖寬衫之後的那一抹倩影時，又紛紛止住了。

此番茶會，不似宦際，講求的是返璞歸真的素雅，是以在座的男子皆未著冠，不過是休閒的綸巾長袍，甚至有人箕踞而坐。而在座幾位當世才也未錦華服，俱是灑得很。

可是單論起「飄逸俗」還要數堯二郎帶來的這位子，不但容貌清麗，而且著的雖然是簡單麻，卻很有前朝的古舊風範，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最他們啞然的，並不是此沉魚之容，而是一向人前清冷的堯二郎，此番竟然攜了伴前來！這可稱得上是盤古辟天，頭一遭啊！

玉珠心也是宛然，難怪今日中午食完飯出門時，堯暮野特意吩咐不用錦華服，只穿自己的服便好。此間的客人們穿著實在是太過隨意，若是自己盛裝倒是顯得刻意了。

在座的幾位客中，便有堯家的小姐堯姝亭，之前是見過六姑娘的，更是心知二哥私下與這子好，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二哥會領著來到此等眾人聚會的場合，便是不自覺地瞟了一眼旁的白家小姐——白清月。

白小姐此番是隨著家兄白水流一同前來，並沒有想到一向事忙的堯二回來參加此聚會，是以看見了他的影時不由得心一喜，可是待看清他並不是一人前來時，又是一愣。

先前在瑞國夫人的壽宴上曾經見過玉珠，只知道這位六小姐通玉雕技藝，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會與二結識……

廣俊王昨日便見到了二人在客棧之事，此時見堯二攜而來倒也不意外，只顧著與白家公子說道：「看吧，我並非杜撰，這仙子乃真有其人！」

堯大郎生隨和，只笑著說：「既然立意參加，卻遲到，真是不該，來！以茶代酒，當罰一杯。」

此等聚會，了竹林，便褪去了世俗的份銜，堯暮野從善如流，取了茶杯自斟一杯，一飲而下，算是服罰。

待得介紹玉珠時，堯二倒是言簡意賅，只說這是進京參加玉雕大會的袁玉珠小姐，便再無下文。

而堯小姐和白小姐雖然心疑，明明是蕭家小姐，為何又變了袁小姐，但礙著人前，若是問到他人不為人知的私便是失禮了，是以也沒有開口相問。

亭間眾人寒暄得熱烈，堯二似乎也忘了昨日的不快，與廣俊王重拾了友誼，倒也談笑風生。就在這時，門口的僕役整理了賓客們的畫作送到了堯大郎這裡。

堯大郎流覽了一遍，微笑著教給旁一位老者道：「翁老，您是當時點評畫作的大家，今日眾人以‘雪’題，各作簡畫一張，還請您來點評一二，以增席間之樂。

那位翁老其實也年不過四十，乃是當今聖上皇子的書畫恩師。在書畫一類上造詣頗深，加上為人夫子，點評時也慣以辛辣聞名。

他流覽了一遍，單挑出了一幅白雪寒江獨釣的畫作，撚須點頭道：「此畫意境甚妙，當有天地間唯有霜寒相伴的離世之……這該不會是大郎的手筆吧？」

堯暮煥哈哈大笑道：「翁老毒眼也！正是在下之作。」

翁老這時又揀選出了堯暮野的那一副畫作，看了片刻道：「獨立遠山，一覽山下城小人渺，此等霸氣，當世只有二郎也！」見堯暮野點頭稱讚，眾人又是低呼翁老神人也！

待得拿起一幅雪下掩窗圖時，翁老抬頭看了白家小姐一眼，笑道：「此乃我曾經的學生之作，畫工又進了不，這等雪後霽，表現得純俐落……只是不是白家郎可否今日心不舒暢，此畫看得老夫都覺得人生的寂寥……」

白清月曾隨翁老習得書畫，見夫子點評得到位而準，更是約參悟破了的心思，自是面頰一紅，低聲道：「不能用心，翁先生謬贊了……」

說完時，卻拿眼角微微地瞟了正在飲茶的堯二郎一眼。

翁老點評了一番，真是字字準到位，引得亭間愈加熱絡。可是最後當翁老起一幅傲雪寒梅的畫作時，不由得微微蹙眉，只看了幾眼之後，便將它放置在了一旁。

廣俊王離得甚遠，看不大清，不由得開口問：「翁老，為何不點評？這麼放在一旁是何道理？」

翁老淡然道：「匠氣太甚，太甚！不可多看，平白污濁了老夫的眼睛！」

白小姐輕輕撚起了那畫紙，若是單畫功，此畫其實畫得甚是到位，可以看出畫者的書畫功底不淺，只是這畫上寒梅，街市畫鋪類似之作隨可見，俗不可耐，也難怪翁老鄙夷，生怕玷污了眼睛了。

可是這畫者又是何人？其實此時點評的也是所剩無幾，加之在座的各位皆是茶宴常客，彼此知畫風，只這一看，眾人皆是猜出了畫者，不由得拿眼轉向了安坐在堯太尉旁的那一位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