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使節謹慎道，“國天香，一見難忘。”他想了想，又將出使東夏的經過，事無巨細，統統描述一番，總結，“那位姑娘大概是想托我送信，卻找不到機會，只好兵行險招，故意激怒我，然后手打人，肢接間，將布條塞懷中，眾目睽睽之下，倒不易引起注意，真是智勇雙全的奇子。可是信號到底是什麼？”

“信號？什麼信號？”葉昭起踱步，皺眉苦思。

早已知道柳惜音陷東夏王族，為東夏王的妃子，故一直聯絡舊部，想趁戰之際，找機會將救出。可是暗探傳來的消息卻是柳惜音著東夏王，寸步不離，百般討好，本找不到機會靠近，更有不堪的謠言說與東夏大皇子私通……

暗探的言辭里滿是失和不屑。

葉昭也難以置信。

比誰都清楚，柳惜音看似弱，骨子里最是頑強，長得貌，聰明伶俐，舅舅手握兵權，表姐夫地位高貴，表姐權傾天下，只要愿意放□段，勾心斗角去爭斗，珠寶首飾，權勢地位，統統唾手可得。

這樣的子，怎可能為了地位去做一個快進棺材的老頭的妾室？

葉昭有時會一遍遍地回憶起，楊柳樹下，那個旋轉跳舞的小姑娘，的軀里有比草更堅韌的意志，包裹在溫婉的外貌下，骨子里是不遜與自己的自尊、叛逆和剛烈，將麗化作出鞘的寶劍，雙刃開鋒，沒有妥協，沒有回旋，傷后便瘋狂捅向敵人，捅傷自己。

柳惜音已舍棄了自尊，接下來的是玉石俱焚的報復。

葉昭將所有報翻來覆去琢磨了幾次，腦中靈一現，再問：“東夏王和大皇子已率部來到通城與伊諾皇子會合？”

白使節點頭：“正是。”

“莫非，莫非……”葉昭為柳惜音的膽大妄為暗暗心驚，額上沁出兩滴冷汗，坐在榻上，推算幾番，臉晴難辨，忽然苦笑起來，“兵行險招，是我小瞧了的剛決果斷，若是能，東夏大，戰事很快就能結束。”

白使節問：“柳姑娘到底要做什麼？”

葉昭沉默良久，痛徹心扉，一聲嘆息：“莫非大秦的江山，真要用弱子的犧牲來換嗎？”

白使節啞言。

葉昭下定決心，肅穆道：“柳姑娘之事關系軍機，泄半點便按通敵叛國治罪，你可明白？”

白使節低聲道：“柳姑娘將它呈給將軍，上面寫的東西，下不知道。”

葉昭滿意：“你先去找小王大夫療傷，順便喚老王大夫來。”

待眾人退去，心下陣陣凄然。曾僥幸想過，大秦與東夏可能會陷持久戰，還有一線希可以瞞天過海，撐過七個月，將孩子生下。可是也知道，戰事拖長，會給百姓帶來沉重負擔，造更多犧牲，大秦國庫撐不起那麼久的消耗戰。

柳惜音算到了這點，拼上命，求的是速戰速決。

為掃平通往勝利的障礙，在東夏看似堅固的地基上撬出一道小小的裂，只等最后一聲雷，天崩地裂的洪水卷來，沖垮堤壩。

表妹是英雄。

葉昭是個混賬，在勝利唾手可得的局面下，竟因無法忍耐腹中劇痛，偏了箭支。

葉昭是個懦夫，數次攻城，沒有向以前那樣先士卒，想的居然是如何保住孩子。

簡直太可恥了。

明明知道，主帥不能上戰場，對士氣影響是致命的。

明明知道，主帥肩上挑著幾十萬將士的命。

明明知道，很多很多的不應該……

猶豫，遲疑，畏懼，退。

太多的牽掛，太多的不舍，讓失去了勇敢。

就連老天都覺得這樣的家伙不配得到幸福吧？

是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依依不舍地過略略隆起的小腹，里面生命的跳強烈存在著，像不可思議的樂曲。曾無數次想過孩子的模樣，想親手他的小臉，拉著他學走路，這份強烈的讓失去判斷的能力，險些做出錯誤的決策。柳惜音的絕命信喚醒了骨子里的深固的脈，不管是柳家還是葉家，還有許許多多的將士們，他們駐守邊關，不畏犧牲，用鮮筑城墻，守護著一方凈土。

父親能犧牲，母親能犧牲，兄弟能犧牲，表妹能犧牲，千上萬的將士能犧牲，能犧牲，的孩子也能犧牲。為守護家園，死在沙場上，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你做的決定，也不是我想做的決定……”一滴從未落過的淚，輕飄飄劃過眼角，那不是將軍，而是傷心的母親為從未出生便天人永隔的孩子流下的淚，葉昭低聲呢喃，“至請明白，你短暫的生命里，不會沒有一個人為你心痛。恨也好，怨也罷，奪走你生命，所有罪孽在我……”

當老王軍醫小跑步出現在門口時，葉昭的淚痕已隨著這些天來所有的弱消失不見，站起，再次恢復了初見面時的殺伐果斷，說出的每個字都堅定不移：“給我墮胎藥。”

老王軍醫遲疑片刻，最終沒有開口，嘆息而去。

黑乎乎的藥，散發著刺鼻的氣息。

這是一生中，聞過最惡心的味道。

正口，門外喧嘩陣陣，有條茸茸的人影沖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連滾帶爬撲到面前，掛著幸福的傻笑，一雙眼睛亮得好像天上星辰，快樂地問：“阿昭！我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