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滿腔怒火略略平息，卻始終不放心：“我給表妹寫了很多信，都沒有回音。”

夏玉瑾用看紅杏出墻的眼神看著。

葉昭補充：“是道歉信。”

夏玉瑾瞬間暗了。

他暫掩不滿，把賬記住，再追問：“若是表妹沒回來，你舅父總該和你說一聲吧？”

葉昭的眼珠微微閃爍，支支吾吾道：“這種信件，不好讓外人得知，我特意叮囑信使要到柳姑娘手上，讓親啟……”

兩人面面相窺。

夏玉瑾：“你也不敢確定有沒有收到信件？”

葉昭遲疑著點頭。

夏玉瑾搖頭晃腦：“反正我是祈王，想謀反就絕對不會向柳惜音下手，甚至不會靠近。這樣的行為實在太危險，也太愚蠢了。”

葉昭想了會，假設：“如果他不知道對方是柳惜音呢？”

夏玉瑾答不出了。

事的真相，都在啞的腦子里。

他不識字，不會說話，送個信都千難萬難，如何能說清楚？

上次捉拿謀害李大師兇手時，做目擊證人的小乞丐因立下功勞，夏玉瑾信守讓他吃一輩子飽飯的承諾，取名為阿福，收府中，在院子里做掃灑活。短短半年多，就從瘦竹竿吃了小胖墩。由于不怕臟臭，有共同語言，被派去照顧啞，替他洗刷干凈，換了干凈服，請太醫接骨療傷，待他緩過氣來，在旁邊安：“郡王爺是做到做到的好人，門房也是盡忠職守，這場誤會實在太糟糕了，不過別擔心，待查明真相后，郡王爺會給你吃一輩子的飽飯！”

啞依依呀呀地指手畫腳。

鑒于沒有標準的啞語言指導，阿福只能在旁邊猜，“你要喝水？你要吃東西？你要翻？你要去茅坑？你要看漂亮姑娘？”直到猜到，“你要見將軍？”

啞終于松了口氣，拼命點頭，唯恐他再猜到別去，然后拍拍膛，表示很壯實，沒有事。

葉昭也在為如何通頭疼，一邊走一邊說：“字跡難辨，先要確認給他帕子的人是不是柳惜音。”

夏玉瑾跟在后面一溜小跑，提議：“他聽得懂說話，就問他些柳姑娘的特征，用搖頭或點頭來作答，辨明真偽。比如問他柳姑娘的眼睛是不是像柳葉？是不是眼含秋水，睫濃？是不是櫻桃小口等等……”

葉昭：“嗯。”

啞見到來，很是激，正要趴在床上行禮，被免。

葉昭指著夏玉瑾，單刀直：“送信的姑娘是不是比他還好看？”

啞抬頭，著驚呆的夏玉瑾，思索片刻，死命點頭，急如搗蒜。

事干脆利索地確認了。

夏玉瑾沉默了。

葉昭拍拍他肩膀：“多簡單啊。”

夏玉瑾在人生低谷中徘徊沉思著——沒休這個媳婦，是不是他這輩子做出的最大失誤判斷？

接下來的問答也是一片慘淡。

“你是江北人？不是？那是漠北？漠北哪里？祁縣？紅莊？蘇縣？”

點頭。

“帕子是柳姑娘親手給你的嗎？”

點頭。

“字是柳姑娘親手寫的嗎？你搖頭是指不是還是不知道？不是搖一下頭，不知道搖兩下。”

搖頭兩下。

“落祈王手上嗎？”

點頭。

“柳姑娘目前于危險中嗎？”

點頭

“祈王要殺？”

搖頭。

“祈王要……欺負？娶做妾室？”

搖頭。

“祈王要利用？”

點頭。

“祈王看上貌，將送人了？”

點頭。

“送去東夏？”

點頭。

“……”

事發生在水災后半個月，啞不認識路，也不敢隨便將到不信任的人手里。磕磕絆絆地用雙走，花了四五個月，好不容易來到上京，四轉悠，據柳姑娘的描述和聽別人說話確認了南平郡王府的位置，本以為將軍每天都要上朝，郡王爺三天兩頭出去溜達，在門口截住他們送信應該不難。千算萬算沒想到將軍卸職，郡王在大街發酒瘋，兩人都嫌丟臉，不愿出門，他又沒辦法將事告知門房，只好在外頭傻等，生生拖了兩個月才將手帕送到。

如果多打聽一下。

如果多留意一下。

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葉昭以為表妹在使小子，錯過最佳救援良機，雖然不愿，也不得不承認柳惜音僥幸逃的機會實在渺茫，悔恨加，恨不得將那畜生千刀萬剮。

但是，領軍作戰多年，經歷太多犧牲，已不是用事的孩子。

不管愿還是不愿，悲劇已造，在沒解決前，任何懺悔痛苦于事無補，只會干擾判斷。

先要觀大局，盤算得舍，不管是進攻還是退卻，選擇最代價的獲得最大的勝利。

葉昭雖對表妹安危心急如焚，習慣使然，臉上沒流出來，沉住氣，不停盤問，冷靜地一點點收集有用的報，倒是夏玉瑾越聽越急，他發現自家叔叔有作的可能，在旁邊抓頭撓腮，怎麼也坐不住，只恨不得立刻沖宮里報信。

91.傾國傾城

東夏皇宮，柳惜音瘦了許多，穿著織錦奢華的寬大異族服飾，更顯弱不勝，烏黑順的濃長發被編許多個小辮子，垂在后，頂上帶著白狐皮鑲藍寶石的暖帽，顯得越發白皙，點墨般的雙瞳含著萬千秋水，就像草原上楚楚可憐的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