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王的剝皮，非一般狠。

他不管存糧，只看各家富貴，不問理由，隨意定額定量，并扣下所有當家喝粥，繼續“商討”賑災。再由葉昭帶兵，拿著借據門，不是抄家更勝抄家。將各大家族糧倉搬空八，湊不夠的就他們高價去收。得所有大戶人家勒腰帶，清湯寡水度日，臉難看直災民，如花似玉的妾室出了楊柳細腰，下人還得去賑災棚打秋風，換來個夏玉瑾不甚好的字書寫的“積善人家”牌匾獎勵，掛在門口繼續添堵。

民同心，大戶傾巢，災民都知道就算打劫也撈不出幾顆米后，岫水再無暴。夏玉瑾見師爺將各項事務主持得井井有條，全城上下再沒有可以抄家打劫的地方，估存糧省著用，足夠堅持到皇上調糧來，終于離開岫水，繼續前往江北其他災的城鎮。

荒唐郡王和活閻王的名聲傳遍江北，人人自危。不敢等南平郡王親自下手抄家，全部團結起來，大撒銀子，施粥舍藥，務求用最小代價讓所有災民能堅持最長時間。結果夏玉瑾過境，民齊心，共同抗災，除了葉昭還出去砍幾個地流氓，剿幾團土匪惡霸外，其他事都有海主事主持，沒人敢勞他費心。

雪片般的信件飛向上京，哭的有，罵的有，穿小鞋的有。

生活糜爛、不務正業、荒無道、殘暴狠辣、游手好閑、戲耍刑法、濫殺無辜、豪取強奪、縱容手下上青樓、斷糊涂案、不聞民間疾苦，日日食酒……

江北場被得罪狠了，大戶人家誰沒有幾個做的親戚？

朝廷外，謠言四起，南平郡王的所作所為都被夸大了十倍去說。

朝廷上，文武百卷袖子，齊聲開罵。

所有能想搜羅到的罪名統統都有，就是沒一個說好話的。

做能做到人人喊打真不容易。

皇上在書房對著半人高的奏折，力很大。

臨行前，他擔心江北場不聽話，欺上瞞下，所以暗示夏玉瑾可以借媳婦的威風隨便些，強些。這趟賑災確實比計劃中省了更多錢，可是他沒想到強的葉昭鎮不住那混小子，讓他來到人神共憤的地步，雖然是自己讓他大膽點做的，雖然他做的確實是好事，斬貪就算了，哪有賑災其間找媳婦喝花酒，還歌姬作陪的？欽差大臣底線在哪里？好歹也要顧及一下皇室臉面和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啊？

面對憤怒的員，沸騰的社論，他覺得腦袋上頭發都在一縷縷掉。

皇上擔憂地問宋貴妃：“大秦開國先祖們，沒有那麼年輕就禿頭的吧？”

宋貴妃著他的腦袋，溫小意道：“是殿下憂國憂民，更有圣君的模樣了。”

皇上咬牙切齒，拍桌怒道：“都是那混球害的！等他回來！看我！看我……”

宋貴妃掩一笑：“怕小郡王就等著你收拾呢。”

一頭打不怕罵不怕的死豬，能怎麼收拾？

皇上仰天長嘆，滿肚子氣忽然泄了，他無比懷念夏玉瑾小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夏玉瑾的臉蛋長得比娃娃還好看，雕玉琢，乖巧懂事，又兼弱到極點。所以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后對他格外憐惜，長期召來皇宮住著，讓醫十二時辰跟隨，名貴藥喂養。那時皇上還未登基，經常去給母親請安，見雪團一般的小人兒，在暖和的春天里，還要病貓似地狐裘里，卻從不悲秋傷月，喜歡笑，喜歡說話，聲音好聽，脾氣糯，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宮太監，真是人人喜歡，人人疼。

可是長大后……

那個乖巧可，會甜甜他“皇伯父”好娃娃怎麼就變壞無賴了？！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教壞的？！

皇上很想揍人。

他連連下旨，催促遠在江北的無賴玩夠了就快快回來，待回來后按最初計劃唱黑臉，將他削免職，丟在家閉門思過，檢討罪行，做出個嚴厲樣子，安所有員百姓，也算是有個代。

可是另外一件事，也被上眉梢。

南平郡王可以胡來，天下兵馬大將軍不能胡來。

戰事初平，大家驚恐未定，對葉昭扮男裝為，只是頗有微言，待穩定后，親眼看見不守婦德的種種爺們做派，既覺男子尊嚴被踐踏，又恐家里媳婦兒跟著學壞，于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朝中歐時不時有痛罵的聲音，只說是婦人當政，顛倒乾坤，必有大。而這種聲音越演越烈，大有不到漠河不罷休的神。

皇上最初置之不理。

漠北軍權太強，葉昭威名太盛，重整政務后又逢戰，能人枯竭，軍隊替出現斷層，除幾個駐邊關老將尚能吃飯外，大多數將領都是年輕一輩，戰功和聲名難以與葉昭比肩。所以他干脆借葉昭的兇名，讓做黑臉，辣手收拾混的上京軍營，整頓軍紀，再慢慢培養新的將領。待過個幾年，局勢穩定，可趁機施恩，讓回去做郡王妃，好好養胎生子，皆大歡喜。

上京軍營被葉昭收拾怕了，繼任者就算資歷差些，也容易得到擁戴。

拖……盡量拖……

拖到最后皆大歡喜。

皇上一直是這樣想的。

直到江北出土戰國時先生留下的預言石碑，赫然刻著“牝司晨，天下大”八個大字。

“從古至今，人怎可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