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起,站到書房門口,大喝一聲:“來人!”
外院嘩啦啦一陣。
眨眼工夫,管家帶著幾個老卒推門來。他們有瘸的,有獨臂的,作卻甚矯健;看裝束,因爲多半已經睡下的緣故,人人衫不整,有人連靴子都只穿了一隻,手裡卻無一例外,全都握著刀。
用老卒作爲邊人的缺點和好,都在這時候了。他們此前疏得過了頭,放任一個來路不明的子,直接出現在李雲收發機的書房外間;這會兒又非常敏銳,哪怕休息了,也能覺到了李雲的怒氣和殺意,立即響應。
李雲雖然是負責商業的皇帝近臣,但大周的規矩,做生意是用刀子開路的,一語不合拔刀就砍,乃是理所應當。這幾名老卒,也都是陪著李雲從遼東濺到江南的可靠之人。
他們腳步重重,帶風穿堂過戶。風一吹,屋檐下燈籠影晃,映得李雲的面龐也忽明忽暗。
衆人肅然凝神,只等一聲令下。
候了片刻,卻不見李雲有後繼的吩咐。
管家看了看邊同伴,躬問道:“郎君,出了什麼事?若得鈞令,我們立即就去置。”
又等一會兒,李雲隨口道:“我用過了飯,勞煩人收拾碗筷。另外……”
李雲走下階梯,在院裡站定:“你們覺得,我蠢麼?”
管家啞然失笑:“這是什麼話!郎君你明強幹,人所共知,況且早前陛下親口稱讚,說郎君你膽大如斗,心細如髮,是他不可或缺的臂膀。皇帝的眼,怎麼會有錯?”
“嗯……”李雲了自己下頜的短鬚,又問:“你們說,我很好麼?”
“郎君你潔自好,咱們也都看在眼裡。”
管家想了想,又道:“這陣子有傳聞說,郎君你每次去南朝,必定流連花街柳巷。外人傳的似模似樣,有鼻子有眼,咱們是一點也不信,便是夫人問起,我們也請夫人不要相信。”
那些都是逢場作戲的事,夫人見得慣了,倒未必當真。倒是你這老兒,上次作爲親隨跟我去南朝,該樂的都沒錯過,這會兒還能板著臉義正辭嚴,很有前途啊。
李雲瞬間走了下神,立刻繼續想到眼前。
我既不傻,也無好之名,和那種蟲上腦的公子哥兒不是一回事。外人費了不小的心力,往府邸裡安置一個孩子,算什麼?真就指我這麼湊巧地見到,然後被所,被義憤所激,就去手三岔口碼頭那堆爛事?
能安置人到我的家裡,到我的邊,卻作出這麼拙劣的提醒……整樁安排的水平發揮是不是太不穩定?
不該啊,敢謀劃我的人,不該這麼看不起我啊。
再者說來,以李雲今日收到報的級,整個大周朝廷連他在,能夠及時瞭解的不會超過十個人。其他人地位再高,也至要慢三五天。
所以,皇帝本人親提兵馬去了草原以後,勝利消息還沒有傳開,滿朝上下都還在張的備戰狀態。這種時候有人刻意在大周朝的軍務上頭攪風攪雨,拖皇帝的後乃至影響皇帝的安全,那是天大的事,可不是推在幾個碼頭民夫上能解決的。
問題是,正因爲這不是小事,錄事司、提刑司等諸多署但有風聞,全都立刻要撲上去嚴查。李雲所在的左右司是代表皇帝,直接督察商業往來的署,盯著錢比盯著人多,並非直接的該管。
那麼,用這種拙劣手段推我李某人手的意義何在?
李雲的腦海裡許多念頭一閃而過。他沉片刻,轉而問道:“我剛纔回院子的路上,發現近來府裡的僕役漸漸充實……”
“郎君是嫌他們吵鬧?還是他們有問題?”
“啊,不不,不吵鬧,也沒問題。“
李雲笑著擺了擺手:“只是隨便想到,就問了。這些僕役,都是在天津府裡找的麼?是咱們自己找的?”
咱們的李郎中,今天有點跳啊?怎麼話題轉得這麼快?
老卒瞠目結舌,轉頭去看負責招募僕役的同伴。
另一名老卒慌忙向前答話:“郎君,我們這些人,有缺胳膊的,臉上傷的,日常唯恐嚇著普通百姓,出外閒逛的,哪有自家找人的本事。這半年裡增加的僕役,都是找天津府有牌的牙人安排的。前後用過四五個牙人,前陣子您說,今後會在府裡擺酒設宴,咱們選了一個常用的牙人,急找了十餘個僕婢來,都是曾經侍奉過大戶人家的,相貌也周正。”
“好。”
李雲頷首:“那牙人是誰?”
“回郎中,我們找的牙人,是柳口到三岔口一帶有名的一個,喚作施三嫂的。因特別擅長作中人擔保和僱婢,所以又有個外號,作施買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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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大金的高貴胄用人,多半都是籤死契的居多。名義上是僕傭,其實都任打任殺,是終的奴隸。但這幾年裡,隨著和南朝宋國往來漸多,僕婢也效法南朝的風氣分出三六九等,而且還越來越有流了。
比如早前紇石烈桓端回中都,皇帝在天津府賜宴請酒。那酒席就是短聘了耶律楚材家裡的有名廚子。那廚子是開封來的,姓馬,因爲擅長烹,所以有個名號喚作“馬殺”。
此君兩年前簽在耶律楚材家中的價,不過每年五匹素絹,但今年已經漲了幾倍,就連皇帝想飽口福,也得遣人客氣談個價錢。
與此同時,專門負責在聘傭人力上頭牽線搭橋的牙人也越來越活躍。天津府這邊,委派了專人定下規矩去管,還按照業務量的大小,定下了不同的牌規格。
這施三嫂既然能被用上,自然在行裡是有名分的。
“我困了,先去歇息。”
李雲道:“明天你們幾個陪我走一趟,見見施三嫂,我有些事,還想麻煩。”
分明是殺氣騰騰地喚人,最後卻定下來要拋開公務,去見個牙人?老卒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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