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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 第九百零五章 不同(上)

“那是自然!”

仇會按著腰間刀柄,頓了頓道:“可惜鐵木真本人不在,否則該讓他也看看,讓他曉得,便是糾合再多的異域兵力,也都是土瓦犬。”

仇會和郭寧同是昌州潰兵出,只不過歸屬分番屯戍軍的甲軍,早年是山東出,和紅襖軍有些。仇會的武藝甚強,曾經教過郭寧鐵骨朵的用法,心氣也高。

當年昌州重重邊防遭蒙古人一擊即潰,仇會也是亡命奔逃的螻蟻。如今時移世易,再想那形實在恥辱異常。

所以今天這個日子對他來說,是值得紀念的一天。爲大周的西北招討司使、大周軍隊首次深草原時的副總指揮,未來的史書上,必定會濃墨重彩地錄下一筆。

當然,沒能作爲主帥來負責,有點憾。

因爲郭寧是百戰不殆的馬上皇帝,而且又年輕好鬥。所以大周北面的三個招討司,從來都郭寧直接掌控。嚴格來說,爲招討使的韓煊、仇會、趙決三人,也只是郭寧直接應對北疆局面時的助手。

來說,韓煊總領東北地諸部胡族,這幾年通常駐在泰州,協調分派臨潢府北面諸部,漸漸用新朝的各級武散階,取代金國授予給部落首領的詳穩等職。

在韓煊的努力下,東北各部胡族與草原之間,並不似表面上那麼隔絕。連綿羣山和莽林掩蓋了太多東西了,周軍萬人以上規模的行,競能直接迫到蒙古軍集結之,沿途不了韓煊提前一步恩威並施。但被這些事拌著,韓煊本人肯定來不了前線。

至於趙決,則須負責全軍後勤,整日奔忙在各屯堡、兵站、補給點、巡哨路線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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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的騎兵畢竟威名赫赫,草原又是他們日常出沒自如之所,皇帝既然親自到了前線,趙決這個北面招討使要儘可能地利用此前的準備,在各個地段都把防線和運輸線維持好,以防蒙古人狗急跳牆。

據說這些日子他在宣德州駐地佈置了極大的地圖,自家像是在下棋一般,把一個個番號代表的據點、險隘、部隊散佈在數百里方圓的草原上,又把哨探遊弈的路線畫了一遍又一遍。

任務這麼重,趙決也不了,仇會便在三個副手裡領先一步。

他心裡很是高興。

此前十日裡,軍隊穿行於深山、草原和荒漠,將校們和士卒同甘共苦,大家都難免灰頭土臉。仇會今天特地洗了洗臉,還用油膏抹了鬍髭,看起來又黑又亮,威風凜凜。

金國的真膏粱子弟多有鑷須以顯文質的,軍隊裡的真大老則普遍留絡腮鬍或長鬚。周軍的風氣介於兩者之間,從基層軍到將帥皆須短髭。

這風氣源自於真正經歷廝殺的將士。比如郭寧就一直覺得,滿臉鬚髯或許很有男子氣概,但在軍隊裡,平時打理鬍子太費工夫,吃飯喝水都不方便,廝殺的時候還容易被人揪住。

郭寧起家的時候年紀才二十出頭,爲了不被朝廷員看輕,刻意蓄鬚以顯沉穩。郭寧頜下的短髭由此而來,軍中漸漸習以風。

另外還有個講究。因爲去年以來,從日本輸到中原的貨品裡,漸漸多了鯨油這一項。鯨油產自於海上大如山嶽的巨魚,經提煉以後,裝在小盒子裡隨攜帶。

塗抹在上,對將士們常見的關節疼痛和皮病頗奇效,也適合用作傷口驅蟲袪毒,塗在臉上則很適合保暖保溼,甚至用來保養武也不錯。所以雖然價格不菲,堪稱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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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仇會用來塗抹鬍髭的,就是這種鯨油。不止他,很多將士此番出征,隨攜帶的私人品甚多,早就不似前朝那種窮丘八模樣,反倒像是特意來草原富。

他們的甲冑,全都是營工場的品,其中常見的明細網甲用到六十個工。按照普通甲冑工匠月薪萬錢計算,一件甲冑是人工費用就高達二十餘貫。

他們隨攜帶的藥品,有出自於南朝宋國用藥局的品,有從東北和高麗國販賣來的參片。

用私財購的副手武,有出自日本名匠之手、裝飾多用華貴金銀的兵庫鎖太刀,用來切割不著甲的軀便如砍瓜切菜;也有看似是普通雙刀的,材料其實是來自天竺的雪花鑌鐵,比日本刀貴出十幾倍不止。

爲防天寒,幾乎每一名將士都得到了額外發放的皮隨,多半是鹿皮,運氣好些,也有拿到貂皮和狐貍皮的。站在仇會前頭數丈開外的幾名鐵浮圖騎士,則乾脆在重甲底下墊了熊皮、虎皮,還有黑白相間的,是珍貴的貔貅皮,威風極了。

這都是朝廷拿錢砸出來的!

就算將士自家採買的裝備,歸到底也來自於朝廷的軍餉、或者源於朝廷在商稅上的優惠。幾年來大周朝廷在貿易上賺到了如山如海的錢財,倒有大部分投在軍隊上,所以才造就了煥然一新的軍隊。

可笑的是,正因爲軍隊如此,此前朝廷裡頭纔有人特意吹風。那些人說,維持軍隊的代價如此高昂,稍有折損,承擔不起;所以軍隊不能輕。不妨用些商業手段,多以錢財資去賄賂、影響、縱草原上的蒙古那們,以挑撥他們鬥爲妙。

呼應這的人很多,一些很有地位的員也摻和在裡頭。站在軍隊的角度看來,毫無疑問,這些人所慮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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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帥和軍隊不能手草原,文恐怕也沒興趣去手;軍隊不能輕,自然也沒法組織別的力量去;或許到了某個時刻,這些人又會說,反正軍隊也不,那麼巨大的投也是浪費,不如挪作他用。

隨著國家日趨安定富庶,員們普遍生出了較爲放鬆的氣氛。這不是說人們忘記了草原的威脅,若非草原上的也克蒙古兀魯思尚在,很多人早都有馬放南山,安富貴的慵懶心態了。

對他們來說,蒙古人既然勢弱,中原朝廷的任務就已經完了。當年大宋對著大遼,可沒佔過此等上風;大金不斷對草原上蒙兀諸部出兵掃,現在看來也並不值得。

好在大周的皇帝郭寧,是出底層的軍人,是所有將士們的自己人。

郭寧和將士們想的一樣:大周的安全和穩定,大周的發展和機遇,全都立足於軍隊的威力。

之所以要保留如此強力的軍隊,因爲大周面對的敵人異常可怕。草原的共主吉思汗,依然是蒙古人的希吉思汗對西方的征服,最終必然帶來龐大的力量反哺草原。

郭寧每年接連不斷地巡視各地駐軍,都一再強調,未來仍然有仗要打,並且有大仗要打。

更重要的,因爲不斷有仗打,無數的軍功還在等著建立,無數封賞還在等著頒下,大周的疆域還會擴張。無數軍戶專屬的農莊、牧場甚至礦場、商行,都會一個個建立起來。

所以,軍人不必羨慕文,更別在意商賈們賺錢。軍人只消跟了皇帝陛下,能從刀槍上得到的只有更多,而且一直會有!

仇會忽然側耳傾聽。

郭寧也聽到了聲音,同時注意到後方的熱氣球上,軍吏搖晃著兩旗幟:“是蒙古人的托勒赤,數量在百人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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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勒古臺估計反應過來了,我去指揮應戰。”仇會道。

“你不必著急,完陳和尚不喜歡別人搶他的風頭。”郭寧說了個冷笑話。仇會嘿了一聲,帶著親兵們走了。

陳和尚正舉著一副千里鏡探看。

在他的視野裡,場面相當悽慘。

兩百人規模的騎兵戰剛結束。蒙古人口中的“托勒赤”,指的是隻攜帶最,徹底輕裝化的巡邏騎兵,主要的任務不是與敵廝殺,而是在大軍行過程中探察道路、水源和草地。

他們顯然是被首領急派遣到北面的,來得特別快,於是正正地撞上了完陳和尚所部。

這些托勒赤在戰運用、時機選擇上頭沒犯任何錯,也保持著蒙古人特有的騎和廝殺本能,放在三五年前,這樣一隊騎兵足以在中原攻城掠地,糾合起上萬人的降衆。

但現在,他們被大周的騎打慘了。這是力量對力量的徹底制,也是完陳和尚這兩年刻苦練兵的果。

方纔騎戰發的戰場上,最留下了一百蒙古人的,有些重傷者嘶聲著,在地上爬,然後被補刀的周軍將士殺死。有幾十匹無主的戰馬留在原,疑地看看邊躺著不的主人。

更多的戰馬跟隨敗者狂奔而逃,他們一定對首領有很多話想說。

“咳咳,將軍,將軍!”

有個部下在旁說話。完陳和尚放下千里鏡,那部下指著他的肩膀:“這裡,這裡……”

陳和尚偏頭看了眼,幾乎被腥臭氣味薰得後仰。有一團花花綠綠的在他的肩甲後方,顯是廝殺時某個死者奉獻出的,鮮沿著札甲的甲葉,都快流淌到馬鞍上了。他罵了一句,手把臟拋開,然後揪著披風,黏糊糊的手。

他現在穿的甲冑、戎袍,都是軍將領的制式裝備,有種整齊劃一的力量。上陣前他特意整理過,結果剛上第一隊敵人,就沾滿了跡,這未免令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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