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推均田革新，更進一步穩固民心、使州府錢糧盈余增加，順便在過程中削弱異己的力量，這對他的“大業”是長遠利好的。

所以在此事完之前，他絕對比云氏的護衛還張云知意的安危。

見從容鎮定，小梅這才放下心來：“大小姐，宿子約在信中還問，臨川、允州有人在江湖上買兇的消息，是否通秉給當地府？”

“送邱家一個人吧，”云知意道，“讓宿子約把有人在江湖上買兇的消息單獨告訴邱祈禎。”

早前云知意曾得邱祈禎幫助，才順利從槐陵北山救出那些小孩。雖在當世就用一株“龍參”做了回報，并不欠他人，但如今的云知意已不同前世，深知人脈需要在平日的有來有往中才能得到維系。

“是。”

——

到了藺家老爺子壽辰這天，云知意也結束了所謂的“閉門反省五日”，便帶好壽禮，乘了馬車盛裝前往。

田岳早早等候在藺家所在的巷口，云知意下了馬車，從小梅手中接過裝著古畫的壽禮長盒，便與田岳一道。

因是私宴，大家自都不著袍。二人瞧見對方著時，不約而同笑開。

盛夏伏天里，田岳著梅子青煙冰綾，斯文雅致，如濯濯春月柳；而云知意上的銀紅也是煙冰綾。

田岳道：“這可巧了。三月里我母親命人從一位上邑來的布販手中買了十幾匹煙冰綾，不曾想竟與云大人撞上了。”

“倒也不算撞上，我這都是京中家里給送來的，”云知意落落大方地打量了他，隨口道，“近來天熱得跟蒸籠似的，冰綾穿著倒恰好合適。”

藺家安排在門口迎客的，是藺家老爺子的孫兒藺瑯軒與藺瑯華。兩人是年歲相近的堂兄弟，都才十五歲上下，言行舉止卻已是年老的架勢，待客禮數很是周全。

云知意并不在藺家的賓客名單上，算是“不速之客”。

但這兄弟倆并沒有表現出失禮的異樣，上前來得執禮，問好后聽完田岳解釋，便再拜笑迎，之后由兄長藺瑯軒引路。

藺家與田家算是世，藺瑯軒與田岳雖相差近十歲，但在他面前卻并不拘束。

進門后，年姿態自然地湊到田岳耳邊，低聲笑道：“我祖父祖母前幾日還在念叨，說你早幾年在下頭各縣遷來遷去，耽誤了婚事，今日正該趁機替你撮合一位合適的好姑娘。你可倒好，自帶著云大人來了。這不是堵我祖父的麼？”

這年在田岳的左邊，而云知意就走在田岳的右邊，再是著嗓音說話，這麼近的距離，聽不見才出鬼了。

云知意立刻抱懷中的長盒子，自覺往右邊挪了半步，離田岳遠著些。

田岳被鬧了個大紅臉，笑瞪了藺瑯軒一眼，低聲斥道：“別胡說八道。回你的門口去，我帶云大人往正廳見老爺子就行。”

田岳不是頭回來藺家，也算是門路。藺瑯軒帶路領他進來不過是盡主家的禮數，走完抄手游廊也就差不多了。

小年被趕走后，云知意還是謹慎地與田岳保持著距離。

調侃笑道：“我就蹭個帖子而已，可擔不起壞人姻緣的罪名。小田大人放心，待會兒我定與藺家老爺子解釋清楚的。”

“瑯軒他是小孩子瞎起哄，云大人怎麼也跟著打趣我？”田岳面紅耳赤，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

云知意噗嗤笑了：“小田大人平日里看著是寵辱不驚的穩重模樣，沒料到竟也臉紅。”

“也？”田岳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立刻噙笑反擊，“云大人此言頗有深意啊。”

云知意暗暗咬了咬舌尖，打起了哈哈：“今日天氣不錯啊。”

“云大人方才還嫌天熱呢……”

“差不多得了啊。大家同僚，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好的吧。”

——

藺家老爺子攜老夫人在正廳待客，這會兒廳中已是高朋滿座。

云知意與田岳一道后，原本還在談笑熱烈的廳中頓時雀無聲，主人與賓客們皆興味地打量著他倆。

云知意從小被人注目慣的，倒也沒什麼不自在。

田岳被眾人促狹的目鬧得有幾分尷尬，但還穩得住。上前行禮說了祝壽詞，又與老爺子、老夫人寒暄了幾句。

他的禮昨日就提前送來了，是一匹通雪白的名種小馬駒。老爺子顯然是歡喜的，謝過之后，便看向云知意。

云知意從容上前，盈盈拜禮。慣例說了賀壽的吉祥話后，便走到老爺子近前，恭敬奉上自己帶來的壽禮。

“晚輩厚，今日借著小田大人的來老壽星面前討個壽桃，沾沾長壽福氣，請老爺子寬宥晚輩唐突。略備薄禮賀壽，不敬意，還笑納。”

“云大人哪里話？之前沒敢送拜帖給云大人，是怕冒昧高攀。云大人肯屈尊登門，倒是大大地抬舉了老夫，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老爺子也是個場面人，云知意捧著他，他自也投桃報李，將沒下帖子的事圓得漂漂亮亮。

寒暄完畢，老爺子笑呵呵接過送的壽禮打開，卻當場怔住。

老爺子素收集古字畫，旁側的老夫人自也跟著見識不。

見老爺子盯著那幅畫就再不理誰，老夫人趕忙打圓場，笑意和藹道：“云大人有心了，快請落座奉茶。瞧著印鑒，竟是姬名揚先生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