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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說些閑話，不足半個時辰后就到了瀅山的云氏祖宅。

一下馬車，云知意就見霍奉卿長立在門口。

他舉目看了過來，原本清冷無波的眼神立刻忐忑茫然起來。

他上的袍都沒來得及換，平日儀容規整到恨不得吹求疵，此刻鬢邊卻有幾縷發垂散，顯然是散值后直接策馬從城中狂奔過來的。

云知意遠遠拋過去一對冰冷白眼。

隨后下馬車的顧子璇雙腳才落地，抬眼也瞧見了霍奉卿，立刻就樂了。

昨日下午云知意與霍奉卿吵到摔門而出的事，顧子璇當然也聽說了。

雖不知這兩人為什麼事吵，但看著云知意對霍奉卿的冷漠嫌棄，心中無端生出一種“霍奉卿你也有今天”的幸災樂禍。

大家同窗多年，顧子璇見慣了霍奉卿傲氣孤高的架勢，卻沒見過他低眉順目服的模樣，實在有點……大快人心。

有顧子璇在，霍奉卿本就一團麻的滿腹衷腸頓時又打了幾個結，所有的話全哽在間，吐不出來吞不下去。

顧子璇笑嘻嘻挽著云知意的胳臂，邊走起哄：“喲，知意你快看，這誰啊？”

邁過門檻，與霍奉卿而過的瞬間，云知意余淡淡掃過他，朱輕啟：“一鍋狗湯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第五十七章

無端端淪為“一鍋狗湯”，霍奉卿也沒敢問為什麼，只是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云知意的袖。“能談談嗎？”

“不能！半個字都不想聽你廢話！”云知意甩了甩手臂，渾上下都出“我完全不想搭理你”的訊息。

這人平常也不算太別扭的子，此時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生出點古怪的小兒心思來。

明明先前散值時還特地留在府衙等了片刻，想著若霍奉卿來解釋，發一通脾氣以后，便好好聽他說。

可此刻這人真到了面前吧，也不懂自己腦中哪筋沒搭對，憋著一氣就想與他為難。

見冷漠抗拒的姿態非常堅決，霍奉卿只得退而求其次：“我只說……”

“走開。不管你要說什麼，我半個字都不想聽，現在看到你就來氣。”云知意打斷他。

霍奉卿輕咳一聲，道：“那，我給你個東西就走。好不好？”

云知意更火大了。這火氣半是對霍奉卿，也半是對自己。

此刻的反常到讓自己都覺陌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人家要解釋，來氣說不想聽；人家這會兒不解釋了，更來氣。

這真不像。

懷著點惱怒的小心思，云知意用冷淡的目上下打量他上的袍：“撒手，然后滾蛋。別以為穿著袍我就不敢讓人打你。”

“毆打同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若真急了，云大小姐也不是做不出來。

雖說顧子璇先前還在幸災樂禍地架秧子起哄，但為人向來很有分寸。

眼見這兩人好像真要鬧起來，趕忙打圓場：“知意，你忘了我也是州府員嗎？我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毆打同僚，不然被風紀知道了，要被牽連挨頓訓斥的。”

話音未落，已快步跑下臺階。

在門里影壁背對大門站定后，笑嘻嘻扭過頭來，以單手捂在眼上，但又搞怪地張開手指，過指無辜眨眼：“我好了，看不見也聽不清，你們自便啊。”

說完轉回頭，仿佛在面壁，只留給他倆一個充滿促狹意味的背影。

這天外飛來的一筆讓云知意愣了片刻才回魂，忍不住對著的背影噗嗤輕笑，低聲嘟囔：“耍什麼寶。”

被顧子璇這麼一打岔，云知意再也擺不出方才那種虛張聲勢的驕橫架勢，只能板著臉，一言不發地著霍奉卿。

之所以生氣，說到底還是因為霍奉卿昨日那種守口如瓶的頑抗態度。

其實咄咄人地追著霍奉卿要一個解釋，事后想想也沒那麼理直氣壯。

若是換個旁的人，比如田岳或別的誰，大家各在其位，公務上因訴求與所謀不同而產生沖突，對方確實沒義務向解釋什麼，也不會因為對方的沉默而發脾氣。

說一千道一萬，無非就是因為霍奉卿在心里并不是普通同僚，沒法子全然公私分明，所以才會委屈、氣憤。

想，若霍奉卿再提一次“談談”的要求，便順著臺階下，好生聽聽他解釋。

那個“聯合辦學”的方案對學政司來說顯然是弊大于利，若霍奉卿有必須推這個方案的理由，聽完他的詳細解釋，或許能設法補救一二。

霍奉卿淡垂眼簾，低聲道：“手，給你個東西。”

云知意聞言蹙眉，目往下，看了看他空空的兩手：“你想搞什麼鬼？”

“手就是了。你信我。”霍奉卿小聲催促。

“哦。”云知意狐疑打量他片刻，徐緩攤開掌心，遞到他面前。

盛夏的夕如熔金潑灑在天地間，云大小姐那從來不沾春水的掌心被覆上瑩瑩一層薄金暈。

霍奉卿抬起左手，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并劍形，指尖輕輕立在那掌心的正中。

云知意愣住了，不懂這是在干什麼。滿腦子疑問之下，也忘了將手收回，只是茫然看著他。“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