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做重視他的準備，他卻臨時調整議事順序，突然且微妙地給了州丞府一拉攏他的希，而原本勝券在握的州牧府眾人也有了危機。

如此，兩邊的人都想通過對他升遷的表決來討好他，不愿因此將他推到對立面。

霍奉卿太懂人心，也太懂權力制衡了。只是釋放出這麼一曖昧不明的希，就能輕易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彎彎繞，便是云知意兩輩子都耍不練的花樣啊。

在眾人紛紛表決贊同的聲音中，云知意也隨大流，懶搭搭比量出舉手贊同的姿勢，眼角余斜斜瞥向那個一臉冷漠正直的霍奉卿。

這廝經過一年的摔打真是不得了，又狗又賊，可謂“狗賊”。

——

除霍奉卿本人外，滿座剩余十六人全員無異議，順利通過霍奉卿的升遷提案。

之后便開始探討學政司在各地增設開蒙小塾、醫署新增醫書院之事。

說巧也巧，今日代表學政司發聲的人是陳琇。

去年夏日考后，陳琇最初得到的職位是州丞府記事，算個不好不壞、不上不下的閑職。

去年十月里，學政司章老向州丞田嶺要了去，提拔任學政從事，給的第一樁要務便是這增設開蒙小塾的事。

為此已與醫署爭辯大半年，游說各部也不是一次兩次，卻始終無果。

別說州牧府為了醫署不會輕易松口，便是州丞府轄下各部對學政司這件事的態度都不統一。

都是聰明人，各部又各有盤算與難，在沒有明確利益的前提下，誰都不想輕易表態樹敵。

可學政司算個清水衙門，陳琇自又無籌碼可與人達利益置換，大半年的辛苦奔走自是枉然。

學政司這事上輩子是由云知意經手主辦的。

當時在去年底就已經強著各方達共識，此刻各地小塾已陸續在建。

這輩子出去了一年，此事就拖到眼下還于各方拉鋸階段，實在讓不是滋味。

明白，不是陳琇不盡力，只是有些事，真就還得云知意才能辦到。

當初曾有人在背后鄙視做事總靠著家世人脈，可話得兩面說。

同樣一件事，由搬出云家聲勢狐假虎威來辦，是真的比換陳琇單槍匹馬四壁更容易有結果啊。

果不其然，在陳琇再次剖析廣開蒙學的必要與長遠好后，醫署立刻激烈反對，并順勢強調開辦醫書院的迫。

漕運司擔心同時增加兩筆長期開支會導致漕運相關撥款，自是跳出來攪局，不得兩項提案都不通過才好；

連顧子璇都怕這支出會導致減軍尉府糧草供應，雖未反對，但也未明確支持。

大家各有立場與顧慮，意見無法統一，言來語往間嗓門慢慢大了起來。

云知意被吵得心煩，兩耳嗡嗡作響。

悄悄在桌面遮擋下出荷囊里的小竹筒，倒出一顆薄荷丸，借著喝茶的作遮掩，飛快塞進口中。

主座上的霍奉卿約莫也被吵得不住了，屈起長指不輕不重地叩響桌面，眾人這才稍稍收聲。

醫署員見機不可失，立刻拋出了集瀅瘟疫的卷宗記檔，以實例論證家醫者短缺的弊端，竭力說服眾人支持在鄴城開辦一所專門的醫書院。

其實，就算醫署的人有借機中飽私囊之心，這個提案本也并沒有錯。

當初集瀅的事，若原州府有足夠的醫人手，本就不必耽誤那麼多時間、力去與各城醫家行會協商征用醫者，也不必大老遠跑去淮南府借醫借藥。

若沒這種種周折，去年在集瀅還能再死些人。

廣開蒙學教化普羅大眾，功在千秋；增設醫書院則利在當代。

兩方各有各的道理，其余人等也各有各的偏向，議事廳再起嘈雜，僵持不下，最終便都看向霍奉卿。

就在他張口言時，陳琇沒沉住氣，急急揚聲搬救兵：“云大人！”

云知意本在漫不經心地額角，聞言不由地看向：“嗯？”朋友，你這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雖說眼下坐的是州丞府第二把椅，但州丞田嶺將推上這麼重要的位置，主要是想讓牽頭實施新政均田革新之事，其余事務上只需做擺設充個人頭而已。

今日來之前田嶺已暗示過：此次合議只需旁聽，不必過多手學政司的事。

田嶺放任學政司點用明顯無勝算的陳琇來提案此事，顯然是不希學政司得償所愿。

這倒霉姑娘，大概就是田嶺在這件事上預備好的背黑鍋人選了。

急之下這一聲喚，莫名其妙將本屬于自己的黑鍋當眾甩給了云知意。

所有人都循著陳琇那一聲看了過來，云知意若不說點什麼，今日就下不來臺。

其實這事若要按的法子來，很容易解決，保證簡單、暴、快捷、高效。但那會讓田嶺暴跳如雷，不能重蹈前世覆轍。

云知意不不慢地端起茶盞，借著茶水強行將口中那顆尚未化完的薄荷丸囫圇吞下，腦中飛快轉。

片刻后，環視眾人，徐徐道：“學政司這事，很重要；但醫署的事也箭在弦上。唔，錢糧署那邊似乎一直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