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顧子璇這麼一嚷嚷，老人家沒好氣地笑瞪：“喊什麼喊？沒點州府員該有的穩重樣子。在別人家做客卻失禮嚷嚷，不像話。”

顧子璇半點不怵他，反倒笑得愈發頑劣：“喲喲喲，老人家不講道理啊。您赴私宴卻扯著人談公務，這才沒點州府員的穩重樣子！您沒帶好頭，我們這些后生小輩自是有樣學樣。”

這桌人對顧子璇都不陌生，幾乎算是看著長大的，對私下里的子多有幾分了解。

今日并非嚴肅的公務場合，眾人紛紛莞爾，誰也不話幫腔，一徑喝酒看熱鬧。

不管怎麼說，顧子璇出聲招惹章老，終究是為霍奉卿解了圍。

霍奉卿便也淡淡勾，隨意舉了杯盞向隔空致謝，無聲表示承。

自己的好意被人領，顧子璇當然也開懷，隔空舉盞還他一笑。

章老被顧子璇這話頂得半晌沒言語，覷見與霍奉卿這一來一往的小作，當即嘿嘿笑出聲，像個抓住人把柄的老小孩兒，與胡攪蠻纏抬起杠來。

“好哇，不談公務就不談公務。那顧家小姑娘你可坐穩了，咱們來聊點私事。”

“來來來，您老盡管放馬過來。我且聽聽您能說出點什麼來嚇我坐不穩。”顧子璇半點不怯場，挑釁地笑著端起酒盞抿了一口。

云知意將幾桌客人全都招呼過了，這才回到主桌這邊來。

落座時就聽到顧子璇的話尾，便歪頭疑道：“什麼坐不穩？”

章老與顧子璇正大眼瞪小眼地忙著置氣，誰都沒答話。

老人家自顧自捋著花白髯，得意哼笑：“開春時顧總兵托我為你人選保呢，忘啦？”

顧子璇一窒：“您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勝之不武啊！”

“方才我可瞧見你與霍家小子眉來眼去了啊。這好，得來全不費功夫，”章老反擊功，舒心極了，抿了口酒咂咂，“回頭就你父親將你嫁去霍家。”

云知意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霍奉卿。

霍奉卿也是懵懵的，渾上下都散發出“怎麼突然關我的事了”的茫然。

章老用手肘拐了拐霍奉卿：“小子，你覺得如何？”

霍奉卿垂眸沉著，端起面前酒盞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道：“我覺得，我弟弟還小，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

章老吹胡子瞪眼：“年紀輕輕，怎麼耳朵不好使呢？誰在說你弟弟了？這不說你和顧家小姑娘呢嘛！”

其余人皆憋著笑不吱聲，看好戲似的目來回逡巡在顧子璇與霍奉卿之間。

“章老，您怎麼張就胡來呢？講講道理，我只看了霍奉卿一眼！哪有看一眼就得嫁的？”

突然被推向風口浪尖的顧子璇放下酒杯，笑鬧著拍拍桌：“那云知意看了他好多眼呢，您怎不想著嫁去霍家？”

云知意扯了扯的袖子，蹙眉低聲：“怎麼又關我事了？”

語畢，看了看神不辨喜樂的霍奉卿。

經過章老與顧子璇這一番半真半假的鬧騰，云知意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和霍奉卿之間談說容易，談婚論嫁卻存在大問題。

畢竟隔著門第，必有一方需妥協。

要麼像母親那樣自出云氏族譜，要麼就是，霍奉卿贅云家門。

這個問題，之前和霍奉卿之間并沒有機會談及。

章老瞇著昏花老眼，來回打量了云知意與霍奉卿，旋即搖搖頭：“他倆？不合適啊。”

老人家雖眼神不大好使，為人世還是有分寸，話只點到為止，忍著沒說云知意不可能自出云氏，而霍奉卿又孤高難馴，骨氣得要命，怎麼看都不像肯贅的模樣。

霍奉卿幽幽瞥了老人家一眼，再度端起酒盞。

老人家被他這一眼看得心中發：“小子，你這麼看我一眼是什麼意思？”

霍奉卿垂眸淺啜，不語。

第五十二章

八個月不見，云知意再看著霍奉卿，心頭總時不時冒出點不自在。

那種覺很微妙，明明是個非常悉也親近的人，可看著看著就會有些許恍惚的陌生，下一瞬又重新變得悉。就這樣反反復復，人無所適從。

眾目睽睽之下本就有諸多不便，這種微妙到難以言喻的淡淡隔閡更讓云知意不知該與霍奉卿說點什麼好，索就不與他單獨談了。

席間有不人找霍奉卿敬酒，并借機攀談。

今日能邀的都是面人，知他酒量不好，倒也沒誰刻意起哄灌他，只需他稍稍沾示意，圓過場面就行的。

以云知意對霍奉卿酒量的了解，這人頂天就能喝兩盞。可他今日不知在較什麼勁，一口能飲去盞中小半。

怕他會因醉酒而當眾失態，云知意悄悄向武侍柯境吩咐道：“你站到霍大人近前去，若有不對勁，立刻將他帶去客院。”

接連六七盞酒下肚后，霍奉卿雖面有淡淡酡，除言語、作稍遲緩些外，并無旁的異樣。

此時賓客們大都沉浸在竹歌舞、言笑晏晏的熱鬧中，云知意也隔著顧子璇，與醫署從事池文遠說話。

霍奉卿突然抬頭，隔空揚聲，口齒清晰地對云知意道：“奉安想找你借本書。”

云知意暫且中斷與池文遠的談，回眸謹慎打量他，口中漫應：“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