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染癥的親屬們進水神廟，每日按次序流到棚外，遠遠看自家染癥者，陪著說說話，蔓延在染癥群中的那種絕與躁混織的緒漸漸趨于平緩。

顧子璇親自帶著百名兵守在水神廟到城門之間，再將其余兩百人分去幫助加固堤壩；

薛如懷等人跟著工部從事王紹、吏部從事樂昌在防汛堤壩上忙得熱火朝天、不舍晝夜。

城，霍奉卿協助集瀅縣令坐鎮城中，調度各方，運籌帷幄。

庫庫存的醫藥糧食終于有人來清點明晰，分配方案在經過討論后也終于到了每人每餐、城城外。

開始有員每日定時各家各戶，安城中驚惶無助的十萬百姓……

短短數日，城里城外多了十幾個穿著袍的陌生年輕人，并非孔武有力的模樣，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滴水不，可他們的到來使原本已開始陷混的集瀅眼可見地重歸秩序。

集瀅城里城外的百姓都看到了希，奔走相告著：州府沒有放棄集瀅，之后一定會有更多員、藥材和食趕來救我們。

希能激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城中漸漸有百姓主站出來協助差，開始自救與互助。

家有余糧的就捐出余糧供縣府統一調配，無余糧的就出人手力氣幫忙跑。

就連醫家行會的會長也在沈競維的游說下，發城中私人醫館、藥鋪以低價甚至賒欠的方式，向縣府半賣半捐部分倉儲藥材。

雖不能立刻徹底解決集瀅之危，但局面正在一點點向好。

七月廿九黃昏，面有疲憊倦的霍奉卿忙中得片刻閑，站在北城門上遙著水神廟的方向。

他的隨行屬韓康忍不住小聲道：“若小田大人沒能及時從淮南帶回醫藥糧食，最終鬧出什麼岔子……您親自沾手過集瀅事務，定不免平白跟著點牽連，到時盛大人也不好太明顯袒護您。”

霍奉卿協助集瀅縣令做了許多事，但多年后若有人復盤集瀅此事，大概只會津津樂道于他的種種手段，驚嘆于他此次的“戰果”，鄙視他在瘟疫初期的冷眼旁觀。

不會有太多人記得，他也是在關鍵時刻自發為集瀅勞心勞力的一員。

見他一徑沉默地著水神廟那頭，韓康為他不平，忍不住又嘀咕：“其實，雖此次您退了半步，但在各地十七位員應大人倡議而來后，大人此局也已勝券在握。只待疫結束后對州丞府發難，咱們州牧府至能奪回工務署、漕運署、醫署治權。就算此時不急著回鄴城，您也沒必要親力親為替集瀅做這麼多瑣事。”

“怎麼沒必要？”霍奉卿的目一遍遍逡巡遠水神廟前影影綽綽的棚子，薄微翕，沉嗓啞得如被糙糖砂抹過，藏了點淺淺笑音，自言自語，“我的小祖宗看著呢。”

那姑娘自小信的就是“替天地亮星火，為萬民開太平”，要的是“青山知我”。

而他就不一樣了。他要的，只有云知意。

他沒法活那樣的人，但他可以竭盡全力，做不讓失的人。

第四十八章

自七月上旬盛敬侑接到霍奉卿的建議啟用州牧個人急治權后，他頂著巨大阻力強征原州多地藥材與糧食，之后便陸陸續續運來集瀅。

但集瀅城中本有十萬之眾，如今城外水神廟前聚集的人也已過萬，原州又比不得淮南那種產富饒之地，強征來的這點藥材與糧食還得分出半數供應同樣有需要的上游城鎮，抵達集瀅的藥材、糧食實在無法滿足這麼多人的需求。

集瀅縣令與霍奉卿等人再是絞盡腦，終究難為無米之炊，最終不得不將原本每日供給三頓的食與湯藥減至每日一頓。

瘟疫終究會是死人的，這個道理誰都懂。

但當大家眼睜睜看著接二連三有尸被抬去遠郊焚化、每日食與湯藥供應減，又有多名醫者、員接連累倒，不安的緒再度蔓延，城外水神廟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局面又重抬起躁的苗頭。

這種躁的初期表現，主要是棚中染癥者們之間開始因為各種莫名的理由產生，言語沖突或推搡場面每日都會出現好幾次。

雖都被顧子璇帶來的兵及時以強力制止，但這終究不是個好預兆。

自八月十九起，又是沒歇沒停的連天雨，一直持續到八月廿三，瀅江水位再度高漲。

府大量人力被牽扯在堤壩上，水神廟前又彌漫著一難以言喻的繃氣氛，顧子璇等人每日都如履薄冰。

好在沈競維是個穩得住場面的，云知意大致也能跟得上他的步調，有這兩人在水神廟前坐鎮幫手，多多為顧子璇分擔了些力。

這天上午，護送醫者出城來看診的一名集瀅城中衛特地將沈競維請到避人單獨說話。

做為欽使的隨行聽差，云知意自也在側。

那城中衛謹慎環顧四下，確定無人聽，這才小聲稟道：“霍大人命卑職轉告欽使，小田大人已自淮南請得醫藥糧草歸來，預計今夜亥時自南城門城。”

“知道了。”沈競維輕描淡寫地頷首應下。

城外一即發的繃氣氛已持續近十天，眼下田岳從淮南帶回大批醫藥糧草，這分明是個令人振的好消息。

云知意實在不懂霍奉卿為何要用的姿態傳遞這個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