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得報時瘟疫已經發，能做的就是迅速調集原州各城醫家、強行征用各藥鋪、醫館的藥材庫存，甚至不惜用了云氏在淮南府的人脈，急從淮南府征召了一批醫、藥材全力馳援集瀅。

的強果決省去了很多樣文章，這次的瘟疫也沒有后來槐陵那次那麼棘手，局面很快被控制，完全沒給沈競維這個欽使留下救苦救難的機會。

此事是次年田嶺拔擢一步升兩階的重要憑據，可那時已沒幾人記得這茬，在背后酸溜溜嘲諷“會投胎罷了”的同僚比比皆是。

同樣的事，對比如今沈競維的打算，就知道自己上輩子不冤。

總是在事一開始就卯盡全力設法解決，狠不下心坐等事態惡化。眾人看不到這件事惡化的慘重代價，便只覺得不過做了件輕而易舉的事。

輕聲嗤笑，心道自己是真的很不會做。

許是見神有異，沈競維又問：“覺得我很冷？”

這次云知意搖頭了：“九哥有九哥的難，我明白。說穿了，我與您，甚至與原州府大多數同僚最大的不同，不過就是能仗著家世背景。”

不怕得罪人，也有許多人脈可用，所以行事不會顧慮太多，更無需過多考量個人得失。只要是依律辦事，其中的風險后果敢擔。

而別人卻不能像這麼橫沖直撞。

就像沈競維，寒門出，不知經歷了多艱難心酸，步步為營才走到今日地位。他沒有太多底牌與退路，若有半點疏忽被政敵住把柄，很可能被打回原形，再無出頭之日。所以他行事必須先考慮自能否承擔其中風險。

沈競維抿了抿，抬頭看向漸有云的天空：“這事我暫不會手，你也不能越過我貿然強出頭。”

云知意苦勾，頷首輕聲：“我明白。此次九哥算是我的主，若我有任何直接作，最終都會連累你。”

所以這次只能陪沈競維等，等著看瘟疫鬧到集瀅，等到……集瀅場面失控，哀鴻遍野的那一天。

又想，若霍奉卿也是因為上游出現瘟疫的苗頭而趕來集瀅，那麼，況或許不會糟糕到那種地步。

——

接連三日，云知意都跟隨沈競維前去拜訪醫家行會會長，在他與會長大量漫無邊際的閑談中，盡量試圖聽出集瀅城各項藥材需求的變化。

七月初五這天下午，從醫家行會出來時，天空飄起了小雨。

云知意心事重重，便沒有直接隨沈競維回客棧，而是獨自在城中任意逛逛。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集瀅縣府附近的布告欄。

雖雨勢不大，但路人紛紛加快了步伐，布告欄前空無一人。

云知意以手遮在額前，心不在焉地掃過布告欄上張的各項告示，卻在看到一張邊角翹起的半新告示紙倏地瞠目。

那是一份結案告示，關于“槐陵北山匪幫沖突案”的。

關于案件本，告示中只輕描淡寫提了“槐陵北山有山匪長期藏匿為惡，洗劫行人、并擄掠孩囚于匪窩，現其窩點已被查抄”。

然后便是對槐陵一眾員的懲：代任縣令田岳因失察及剿匪不力，被貶至集瀅縣做縣令屬；其余槐陵縣府員或降職一等，或罰俸半年。

之前盛敬侑親自帶著霍奉卿等人去槐陵督辦此案，最終就是這般潦草地結案了。

那些孩子究竟被綁去做了什麼？得救的孩子是否已是全部害者？北山那幫歹人有多網之魚？與“打娘娘廟”關聯究竟多深？是否有卷土重來之虞？府后續對北山是否會加強巡防……

這些事，結案告示上只字未提，如今大概也無人在意。

州牧府借著“北山匪幫案”小小打了田嶺為首的州丞府氣勢，使百姓對州牧盛大人心生好、建立了初步而薄弱的信任；

州丞府挫，卻不至于被到狗急跳墻撕破臉，暫時會收斂一陣子，或多或讓渡些實際治權以向州牧府示好；

而對當初那些義憤填膺的百姓來說，看到告示后半段對槐陵員這些員的懲，也是大快人心、天理昭彰。

如此結案，對各方都是個只好不壞的結果。

輕雨浸潤了云知意的睫，有一種悲涼與無力慢慢沉了的角。“大局”二字千斤重，槐陵終究還是了大局上一顆被暫時放棄的棋子。

之前還是太天真，以為霍奉卿既來了集瀅，即便沈競維暫不出手，局面也會有所不同。但此刻想想，既槐陵如此，集瀅城大概……也就那樣了吧。

——

連日大雨過后，瀅江水位又漲，集瀅城外本已人心惶惶。所謂屋偏逢連夜雨，就在這個當口，瘟疫果然傳到集瀅了。

先是上游村鎮染瘟疫癥狀的富家鄉紳陸續奔來集瀅求醫，之后來的人已不限貧富，越來越多的人試圖涌進集瀅城尋求一線生機。

而集瀅縣府果斷下令封閉了城門，每日由差護送醫者與藥材出城，醫治二十人為限。

這麼做雖保護了城中多數人，但最多半個月，城外的人會越積越多，護送染癥者前來的人也有大量染的風險，城中的醫藥撐不了多久就會捉襟見肘。

若州丞府不能迅速調配各城藥材趕來集瀅，屆時這些人會陷絕，極有可能在求生意志的驅使下序，集冒死沖擊城門。